布列尼塔酝酿了片刻,说道:“他们……挺可怜的,而我们,真幸运。”
陈晴嗯了一声,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波动。
“其实我在解体之前去过好几次苏联,”布列尼塔片刻后又道:“当时,苏联的情况虽然看起来同样窘迫,但也远远好过现在。”
陈晴道:“我记得有一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前苏联地区现在的窘况,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布列尼塔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过,陈,这是谁说的?”
陈晴微微弯着嘴角道:“鲁迅。”
“嗯?”
“最初是老板和我说的,我也问是谁说的,他想不起来,就告诉我,如果你想不起一句名言是谁说的,那就是鲁迅说的。”
“我知道鲁迅,学中文的时候,看过他的一篇文章,叫《狂人日记》,很有感触,这是你们中国一位很有名的批判文学家……”布列尼塔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白了身边陈晴一眼:“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鲁迅说的?”
陈晴稍稍正经道:“我特意查过,这是一位波兰诗人斯坦尼斯洛·莱克在自己一篇文章里的感慨,原文不是这样,不过大概意思相同,莱克是二战集中营的犹太裔幸存者,他在即将被执行死刑时用给自己挖墓坑的铁锹杀死了守卫,成功逃离。这句话是他对二战时期数以百万计如同绵羊般遭遇屠杀的被害者的一种反思。”
布列尼塔点点头,回味片刻,说道:“我不太认同,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很平凡,他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陈晴耸肩:“那他们就只能乞求这个世界对他们好点,或者,祈祷活在一个安定富足的国家,否则,嗯,你关注最近的科索沃边境冲突了吗?”
布列尼塔摇头。
陈晴道:“由7名英美军事顾问参与的一队科解武装在运送物资过程中遭到了塞族部队的袭击,战斗还波及到了附近一个村庄,因为动用了重武器和空中支援,一场乱战,两方军队,连带被波及的村民,男女老幼,一共死亡116人。”
布列尼塔听陈晴这么说,忍不住双手捧在身前:“哦,该死的战争。”
陈晴乜了她一眼:“这其实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布列尼塔疑惑地看过来。
陈晴道:“这几天,很多报纸都在报道这次冲突,不过,重点在于冲突中不幸全部阵亡的7名英美军事顾问,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的履历,他们剩余家庭成员是多么悲伤,如此种种。克林顿还在昨天的白宫记者会上表示了1分钟的默哀,并发誓为他们复仇。”
布列尼塔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陈晴又乜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当然没什么不对,我只是有些感慨,你看啊,这样一次冲突,在你们西方媒体眼中,好像只死了7个人而已,其他109个科索沃当地人,无论是哪一方,就像蚂蚁一样,哪怕是两岁的孩子,被炸弹炸的只剩下半截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概到死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死了也就死了,他们没有名字,没有人为他们哀悼,更没有人想要为他们复仇,他们只是蚂蚁,被踩死了,也就死了。”
布列尼塔张了张嘴,随即也是沉默。
陈晴重新靠在浴池边,,同样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毅然:“所以,当时我就在想,我绝对不要成为一只蚂蚁,我要成为那种,哪怕一根头发被伤到,都要周围所有人都投来关切目光的那种人。”
布列尼塔继续无言。
两人随后都没有太多话,泡过澡,各自去休息。
陈晴第二天依旧早起,锻炼过后,来到隔壁花园小池上的舫楼里吃早餐,时间是早上七点钟,本以为院子里其他懒姑娘不会有人出现,刚刚动筷子,就有两个女人一起走过来,是祝莫莫的小姨莫五菱和让陈晴有些意外的任景兮。
招呼过后,示意两个人坐下,又让女侍给她们盛早餐,陈晴这才问任景兮道:“你昨晚也住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