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壮们纷纷拿着刀矛弓弩,朝河口方向望去,就见十数艘大小桨船分成两拨往草衩河汇入长江的河口驶来。
居首的那五艘排桨战船,样式非常的古怪,大小与艨艟相仿,放在之前的建邺水师之中,也是主力战船了,但形式却像两艘战船上下倒扣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有供人站立的甲板。
战船像是罩在一张巨大的龟壳里,表壳有一道道青黑色的棱线,看着也像是龟壳的裂纹;这些战船里面肯定藏着人,毕竟战船下层有数支大桨伸入水中快速划动,驱使战船往草汊河而来。
后面的桨船与寻常所见的战船没有太大的区别,甲板上站满虏兵,正一边追赶龟形战船,一边以弓弩攒射过去,但箭矢触及船体就被纷纷弹落下来。
这是什么战船,又是从何处而来?
跃龙寨寨墙上的丁壮,这一刻都摒住呼吸。
不过,随着龟形战船继续往草汊河上游驶去,敌船很快就放弃追击。
形势也很分明,即便不管龟形战船里面藏没藏其他的玄机,仅靠龟壳式的罩子,令敌船箭矢难入,敌船靠近之后也很难用普通的火箭引发火势,与之对射,显然也会吃大亏。
再一个,草汊河沿岸有七八座军寨,都还没能陷落。
这些军寨都是禁军将卒家属,本身也有御营使司的官吏负责驻寨管理,军寨之中绝大部分青壮都是合格的兵员,大多数接受操练,甚至还有不少老卒从营伍退下来,由兄弟或儿子顶替编入营伍服役。
赤扈水军突袭建邺,这些军寨就自发组织起来进行抵抗,甚至遥相呼应,还有在上游的河汊、草荡之中藏有一些舟船,偶尔会进入长江偷袭一把。
敌船很清楚,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继续往草汊河上游追去,很难说没有一个大的陷阱等着他们钻进去。
看到敌船退去,五艘龟形战船又往跃龙寨这边驶来。
这时候寨墙上的丁壮又都紧张起来,甚至怀疑这五艘龟形战船,实乃敌船所扮,目的就是要赚开跃龙寨的寨门。
听说已经有不少军寨就是吃了这个亏,以为是被赤扈人杀溃的逃亡禁军兵卒要进来避难,实际却是早就投降赤扈人的汉军所扮,骗开寨门后,突然杀入寨中——有些防御力不强的军寨,就这样给灭了。
成千上万的虏兵,正在建邺城外围肆虐,来去如风,十数日来军寨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即便入夜之后,也会组织一两百青壮睡在寨墙上,这时候怎敢放松警惕。
很快就看到五艘龟形战船冲上浅滩,每艘战船侧前都有小门打开,一队队甲卒通过栈板走上河滩——
十数人径往跃龙寨这边走来,其中一人快步走到寨墙下,连刀带鞘举起来,以示没有敌意,扬声问道:“这里可是御营使司下属????????????????的跃龙军寨?从右骁胜军第一厢退下来的胡癞子可在你们寨中?他给刘衍相公当过护卫,左手掌在汝颍会战时,被胡狗子斩断半截……”
“这里是跃龙寨不假,胡癞子也是我们跃龙寨的,但胡狗子上岸后,刘衍相公从各寨招募健锐,他跟刘衍相公进京城里了,”有人大声问道,“这位军爷是哪个,你怎么认识胡癞子的,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来人没有回答问话,与身后人商量了几句,又扬声问道:“你们知寨是哪位郎君,可在上面?”
跃龙寨位于草汊河口,地理位置较为重要,同时在草汊河口开垦滩田较广,乃是御营使司下属分置右骁胜军将卒家小的大寨,委以知寨官管辖,乃是正儿八经的九品官职。
“知寨早他妈不知逃哪里去了,我们现在听周指挥的命令行事!”寨墙上喊道。
“周指挥,哪个周指挥?”来人问道。
“我是周山,奉刘衍相公令在此组织丁壮守寨,你他娘哪里来的,罗里吧嗦问那么多鬼话,是想骗开我们的寨门?”一个轩昂大汉从垛墙口探出头来,不耐烦的喝骂道,他手持长弓,打算话不投机就一箭射过去。
“周麻子,干你娘,怎么是你在跃龙寨,你不是在刘衍相公身边侍候吗?”来人在寨下高兴的叫道,“你眼瘸啊,没看出我是唐文冲啊!快快打开寨门,算了,你这孙子疑心重,你快出寨来,我领你去见一人!”
“怎么会是你?”周山看清唐文冲,几乎不敢相信,问道,“你不是在徐使君身边当差?河边都是京襄来援的兵马,怎么就这点人马?你等着,我这就出来。”
周山还是担心唐文冲投了敌,没有贸然打开寨门,而是缒绳下了两丈多高的寨墙,与唐文冲一阵寒暄后,又一并快步往河边走去。
周山乃是刘衍身边的侍卫武官,早年在云朔时就跟随刘衍从死人堆里杀出来,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徐怀。
他睁眼看清楚那个身穿青黑铠甲的青年,按刀站在河滩上,正远眺草汊河口附近的地形,几乎怀疑是在梦中,热泪从眼眶涌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
“刘衍相公说徐侯一定会派兵来援,要我在跃龙寨固守相候,可没想把徐侯您亲自给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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