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长大后就很少和妈这么亲近了,她大概会很意外……
然而我被妈妈一把抱住。
“快让妈抱抱,抱抱就不怕了,啊。”妈妈一脸心疼,我却在她怀里愣住。
我知道,成年之后我没能做个乖乖女,经常惹爸妈生气心烦,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老一辈常常说不通。
因此,我们之间分歧越来越大,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么亲密的事了,我跟爸妈说话口气生硬,他们也总防着我大半夜跑出去疯玩。
我只是……忽然想撒个娇而已。
妈妈应该会拍拍我的头,笑着调侃我长这么大了还怕做噩梦才对,这个反应就跟……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怪怪的。
而且她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反而冷冰冰的。
我刚好也对这种肢体接触不太适应,顺势推开她,皱眉:“你看你,浑身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还跟我爸在这儿聊天!冻感冒了怎么办!”
“嗨,还不是为了你相亲的事情……”妈妈把他们看的那张纸递给我,“你不是喜欢那小赵吗,又说小赵天天在厂里忙,我和你爸好不容易联系到赵老板,说好了要给你们安排一次相亲。”
我有些惊喜。
我喜欢赵哥好久了,就是一直没机会接触,又不能直接去找他,不然岂不是太不矜持了。
赵哥家是开养殖场的,在镇上也是个大户,爸妈支持我嫁给赵哥,他们早就想名正言顺的让我和赵哥相处相处了,这次终于有所行动。
就是说嘛,再等下去,我都要从小姑娘熬成老姑娘了——呸呸呸,老娘就是三十岁了也一样漂亮。
这张纸上是赵哥的一些资料,还有一张照片。
我就喜欢……呃,好丑。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照片上这张平平无奇的脸的时候,我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好像不是我印象里喜欢的那个人。
我明明……
脑子有点痛。
我忍着脑袋里时不时传来的刺痛盯着手中的资料。
以前怎么没觉得赵哥这么配不上我呢,我长什么样,他长什么样?我要是嫁给这个人也太憋屈了。
他要是想碰我一下,我估计都会犯恶心,怎么会这样?
我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又在爸妈发现之前收回。我问:“既然已经定好了相亲,你们还在讨论什么?”
“我和你妈这不是舍不得吗。”爸爸瞅我一眼,“总得谈谈这小子啊哪好哪不好。”
也对,在他们这一辈的人心里,相亲了基本上就是要结婚的。
真是群老古董。
我已经在考虑怎么赖掉这个相亲了,但不需要在今晚这么着急,我催促他们赶紧回房睡觉,去厨房倒了杯水,也回到了卧室。
今晚真是给我一种特别古怪的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喝下那杯水,我一转头,忽然看见了放在书桌上的镜子。
镜中的女人容貌惊艳,一头顺滑长发直至脚踝,一举一动都透着不经意的成熟意味,嘴唇还像是抹了口红一样。
这是我。
又好像不是我。
我试着擦了擦口红,然而我忽然发现,这鲜艳的颜色并不是涂上去的,而是我嘴唇原本的颜色。
如血般鲜红,和我的毒一样热烈。
“等等,什么叫我的……毒?”
我和镜中的女人对视,仿佛身处恐怖故事的现场。
我是南水镇纺织厂厂长的女儿,从小过得还算富裕,但从来没有离开过镇子。我喜欢的人是镇上最有能力又有钱的年轻一辈的翘楚,我会和他结婚,然后在南水镇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
哈?
放屁。
就这破镇子,也值得我一辈子不出去?就那姓赵的,也算翘楚?
我触及到镜中女人的眼神,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一条从容的蛇影。
冥冥中有个声音再告诉我,我认识真正的翘楚,喜欢的也得是那样优秀的人才对。而我自己呢,镜子里这样的女人,是南水镇能培养出来的?
别开玩笑了,即便是这样想一想,我都觉得是在侮辱自己。
那问题来了,我不是我,我又是谁?
那种在梦里感受到的混乱又出现了,如同重锤般砸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一阵阵眩晕,刚刚意识到的事又一次有淡忘的趋势,我跌坐在床上,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忍着翻腾的念头朝下望,在床尾看见了一把造型奇怪的匕首。
这把匕首没有鞘,模样像是一根怪异的毒牙,这是我的东西,在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一定是我的东西。
我没有把它捡起来,而是蹲了下去,扒开堆积的布偶娃娃们朝床脚的木方柱上看去。
一、二、三、四、五。
五道崭新的划痕并排出现在那里,我的头混沌到快要昏厥,在某种直觉下,我紧握住那把毒牙匕首,刻下了第六道划痕。
我把匕首放回床底的视觉盲区,又将那些布偶尽可能地还原回原状,将划痕结结实实的挡住。
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传来了问询声。
“闺女儿,你咋了?我和你爸听到一些声音。”
我想,我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在脑袋已经支撑不住的时候,我用最后的清明倒向床上,闭上眼睛,陷入半梦半醒的挣扎。
下一秒,好像有人推开了我的房门。
两道频率一模一样的脚步声来到我身旁,我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令人厌恶的气味。
有人把我搬回了床上,盖好被子,关了我的台灯,还把闹钟放回了我的床头。
老女人喃喃自语:“她怎么这么难搞?什么时候才能当个大明星呢……”
我的意识回归沉寂。
……
“呼——”
一片黑暗中,我冷汗淋淋地睁开了眼。
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某种睡梦中的烦躁还残留在心头,我坐起身,目光怔怔地发起了呆。
我好像梦到了一些十分光怪陆离的场面,但是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伸手在枕边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我偏过头,拉开了床头柜上的灯。
灯旁放着我的小闹钟,上面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真是不妙,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我睡眠不好,中途醒来的话就会很久都睡不着,头脑昏昏沉沉,有点难受。
喉咙也挺干的。
我下床穿鞋,打算出去倒杯水喝,路过床尾的那堆娃娃时,我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盯着最大的娃娃熊看了一会儿。
娃娃熊漆黑的眼睛仿佛在和我对视,我笑了下,收回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打开卧室的门。
抬手时,不是睡衣的面料让我疑惑地顿了顿,难道我睡前没有换衣服吗?奇怪,我之前干什么了,怎么会直接穿着外出的衣服就睡到床上……没想到客厅的灯还开着,我一开门就看到两个身影坐在沙发上,正对着茶几上的某样东西进行无声地研究。
或许是我一直没过去的叛逆期作祟,一看到他俩,我心里就生出一丝反感,等凌晨三点还不去睡觉也实在反常,我不情不愿地开口:“爸,妈?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呢。”
“闺女儿,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女人回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笑容,我走近几步才看到,茶几上放了一张像是资料表一样的纸,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你妈大半夜饿了,非要起来煮夜宵吃,我被她折腾的也睡不着,哎。”男人打了个哈欠,“结果她又说做多了吃不下,正好你来了,要不也吃点?”
“啊,对,闺女儿,好久没吃过妈妈做的面了吧,你小时候就喜欢吃。”女人热情地招呼着我,甚至起身来拽我的胳膊,而我并不觉得温馨,只觉得麻烦。
“妈。”我避开了她的拉扯,“我只是出来喝杯水,这么晚了,我从来不吃夜宵的,会长胖。”
优雅的水蛇腰难道会自己出现吗?并不会。还不是得靠我用心保持身材。
再说了,小时候喜欢吃,不代表我现在也喜欢吃,我都多大了?只有完全不了解我喜好的父母才会对着早就成年的我,一直把我小时候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挂在嘴边吧。
或许是心底那股莫名的反感,让我心里的想法激进了很多,我知道这不够礼貌,但是很奇怪,我并不想改变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