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低下头。
面前这位富家小姐说的没错,从前薛怀远在的时候,她吃的饱穿得暖,薛怀远的儿子薛昭和女儿薛芳菲还时常给她送东西接济。如今她虽然还在县衙,可别说是月前,便是平日吃的都是官差们吃剩的饭。
日子不好过,冯裕堂上任的日子,就像她年轻时候遭人欺辱的那些日子。但这世上,为何总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哑婆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姜梨,她问:“你为什么要帮薛家?”
“我和薛家有故交,”姜梨道:“也是受人之托,替薛家平反。您请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是您告诉了我们这些事,冯裕堂也查不到您头上,我能保证您的安全。”
哑婆沙哑的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褶子挤做一团,却比方才的阴沉,看起来要慈祥许多。她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还留在县衙,就是为了看冯裕堂这个县丞能做到几时。我希望能给薛家报仇,但我做不到,我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你。”
叶明煜张大嘴巴,乍然从这个不善言辞的老妇人嘴里说出这么大一段话,委实令人吃惊。而她说的话里,却又让人感怀。
姜梨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伸手握住哑婆的手:“谢谢您。”
年轻饱满的手和苍老干枯的手叠在一起,却像是给老人重新注入了生机。哑婆的眼睛变得很亮,她说的很慢,却一字一句很是清楚。
“冯裕堂他们,换掉了县衙里的所有人。薛大人下狱,他的手下们不服,被关起来。有一个挣扎的厉害的小黑,被他们杀死了。剩下的人冯裕堂害怕杀得太多生事,便将他们送到东山的矿道里,给人挖矿。”
“东山矿道?”姜梨惊讶,“那不是一座早已废弃的矿山吗?”
哑婆看了她一眼:“难得你也知道。”
叶明煜插嘴:“那矿山是什么?桐乡还有矿山?”
哑婆叹息一声:“矿山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到了年轻的一辈,别说是外地人,就是桐乡本地人,也不晓得桐乡还有座矿山。几十年前,有人在桐乡东山里挖到了金子,旁人说是金矿,便上报了朝廷。朝廷派人下来探勘,还让人在矿道开采,但挖了整整一年,除了面上一点点,并未挖到金矿。当时负责挖矿的官员都被罢黜,这座矿山也就是废弃的矿山。”
姜梨听着哑婆说的话,她的表情不像叶明煜一样惊讶。桐乡年轻小辈们,甚至有些年纪大一点的都不知道这事,但她知道。薛怀远上任前,要了解桐乡的过去,东山矿山的事,也是亲自看过的。
姜梨道问“既然是一座废弃的矿山,冯裕堂为何要将他们送往那里?”
哑婆冷笑一声:“因为冯裕堂要折磨这些人。他又将那些人送到矿山,让他们从早到晚在矿道里干活,直到挖出金子,谁都知道东山挖不出金子,那些人一辈子挖不到金子,一辈子就别想出来。”
“他这是滥用职权,矿山的开采,都要经过朝廷上报,他竟然私自采金,便是个废弃的矿山,也足够成为他的罪名!”姜梨怒道。
“这位小姐,你要知道,矿山里干活的人,没有一个是舒适的。况且冯裕堂本就打算折磨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我听冯裕堂的手下说,那些官差们被脱光衣服,四肢绑上镣铐,成日干活,干的不好,动辄拳打脚踢,死伤是常事。好好地七尺男儿,过的比狗还不如。这样下去,不知道能撑得下来的还有几个,不知道活着的还有几人。”
“这也太过分了!”听完哑婆的话,叶明煜一拍桌子,“简直丧心病狂!”
姜梨抿紧嘴唇不说话,让原来是官差的人成为奴隶,供认驱使,姜梨想象的出来那些人的凄惨近况。这样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对他们的自尊心,也是极大的摧残。
冯裕堂还真的在桐乡无法无天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哑婆道:“这位小姐,如果你们要找那些消失的官差,就去东山看看吧。不过不要让人发现了,那里还有冯裕堂的手下监视……你们知不知道东山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姜梨道:“我知道怎么找到那些人。”
哑婆看着她,慢慢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头,但既然你们开始调查薛家的案子,就希望你们调查到底。我这把老骨头,看着就要进棺材了,只要能给薛家翻案,让我看到老天爷还有公平和正义,搭上我这条性命,也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你放心。”姜梨看着她,立誓一般的道:“我发誓,我会追查到底,不会半途而废,无论遇上什么麻烦,也决不放弃。如违誓言,天打雷劈。”
哑婆放下心来。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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