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缓缓落下,这边的草鞋真人也缓慢从深坑里爬起,看着这位年轻武夫,神色复杂。
一场大战,两人交谈不多,但还是实打实的没有留力,虽说草鞋真人自认有些轻敌,但仔细想想,即便没有轻敌,实际上也不会是眼前这位年轻武夫的敌手。
沉默片刻,草鞋真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那双草鞋,早已经是破碎不堪,沾染颇多血迹。
他将草鞋解下,放回怀里,这才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轻声道:“听闻如今大梁的镇守使是个极为年轻的武夫,想来便是阁下吧。”
有些事情,其实用不着多想,如此年轻,又如此霸道的武夫,在整个世间,绝对不算多见。
若不是那位年轻镇守使,草鞋真人也想不出会是谁。
散修们其实之前也隐约猜到了这一点,但却不敢确信,如今草鞋真人开口,算是将他们的心中猜想确定了。
眼前这个行事霸道,修为恐怖的年轻武夫,就是那位如今世间声名最盛的年轻镇守使。
陈朝没有否认,也就算是承认了。
这让众人不禁想起之前陈朝说的那番话,这天下姓陈的说了算,敢情那个陈字,不是大梁皇帝那个陈,是你这个陈?
“这三人,算上这里还有个能喘气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前辈若是想查查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大梁会有官员乐意告知,人本
官已经杀了,这三人所在的宗门,本官也会派人去清理,有罪的,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没罪的,本官一个都不会杀,前辈若还是想管这件事,也请别难为朝廷的官员,找本官就是。”
陈朝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知道你草鞋真人是个不错的人,所以乐意给你多说几句,但你还真想不管不顾地要涉及这件事,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草鞋真人苦笑一声,“陈镇守使的行事为人,在下也有所耳闻,倒没什么不信的,只是以后真要有什么镇守使大人滥杀无辜的事情传出来,若是散修,在下也不得不管一管。”
“本官到时候在神都,恭候大驾。”
陈朝微微一笑。
草鞋真人不再多说,微微点头之后,转身离开,打着赤脚的他,在地面留下一串血脚印。
由此可见,这位草鞋真人,在刚才的大战里受伤只怕颇重。
那位年轻镇守使真想要留下他的话,他估计真的走不了。
陈朝看向在场众人,笑眯眯道:“还不走,等本官留大家吃晚饭?”
散修们脸色难看,很多人转身便要远离此地,不过才刚刚转身,就又听到那边的年轻镇守使缓缓开口,“希望诸位,能将本官的话记在心里,以后行事都掂量掂量。”
本来刚想走的众人,听着这话,心里直犯嘀咕,这我到底是走还不走?
好在陈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理会这群人,而是去看向
甘姨,甘姨此刻仍旧是失魂落魄,在她身前,何湖虽然还没死,但早就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来。
陈朝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其实是人心里一辈子的痛,即便是能报仇,那根插在心里的刺也都拔不出来了,它会日夜在心间,不断刺痛人。
“甘姨。”
陈朝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甘姨许久之后,才骤然回神,她眼神里满是恨意,伸出手缓缓伸向脑后,颤颤巍巍取下簪子,对准何湖胸膛,但快要刺下去的时候,她又看向那根簪子,摇了摇头。
“陈……镇守使,能否借刀一用?”
那根簪子是当初自家夫君送自己之物,她不想脏了。
陈朝解开腰间佩刀,丢了过去,淡然道:“随便用,我这刀,就是专杀这样的人。”
甘姨接过云泥,缓缓将其拔出鞘,用刀尖对准何湖心口,
何湖眼里满是惊惧。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甘草草手里。
甘姨本能想闭上眼,但又很快睁开,一刀落下,云泥刀柄缓慢由漆黑变成雪白。
之后甘姨不断抽刀,落下,竟然在短暂的时间里递出二十多刀。
硬生生将何湖胸膛扎得血肉模糊。
实际上这位云霞洞主早在第三刀的时候就没了气息,但架不住甘姨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一刀又一刀,刀刀不停。
陈朝也没去阻止,这个妇人心中有一股气,已经憋了很多年,要是此时此刻不发泄出来……
只是陈朝又担心
甘姨将这憋着的气都撒出来之后,又会一下子对这个世间失去所有希望。
一个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才是。
没有盼头的日子,活得其实真的极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
甘姨终于停下了挥刀。
这个妇人,双手血肉模糊,原来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握住刀柄,而是握住的刀身一刀又一刀地捅下去。
此刻她松开双手,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双手的疼痛,而是跌坐在一旁,再次痛哭起来。
陈朝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提起云泥,云泥是由剑气山最好的铸剑师打造,加上材料更是特别,鲜血在刀身上根本停留不住,一直顺着刀尖流去,最后跌落。
陈朝收刀还鞘,重新将其悬在腰间。
谢南渡从远处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尸体,轻声道:“到头来还是这么杀人。”
陈朝平淡道:“有些人不杀不行,留着我觉得恶心,不过结果还算好。”
谢南渡说道:“你得多花心思在这边,杀了人就要施恩,别只是一味杀人,到时候被他们视作洪水猛兽,不讨好。”
陈朝点点头。
谢南渡却看着他的眼睛,不言不语。
陈朝这才正色起来,“等我回神都,一定好好思量该怎么做,拿个章程出来送到北境给你看看,行不行?”
谢南渡这才满意点点头。
陈朝揉了揉脑袋。
就在这会儿,甘姨才停止哭泣,对着陈朝跪下,不断磕头,“多谢陈镇守使,小女子无以为报……”
她说到一半,又是哽咽不已,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陈朝扶起这位萍水相逢的妇人,轻声劝慰道:“就当是你夫君借我手,给自己报仇了行不行,毕竟我长得挺像他。”
甘姨破涕为笑。
陈朝说道:“笑了就不能哭了。”
甘姨瞥了一眼陈朝,擦了擦泪水,有些幽怨道:“镇守使大人,可真不太会哄人。”
陈朝有些尴尬,他这小半辈子,说杀人杀妖他都擅长,要是哄女子,算不上一窍不通,但怎么也能说半窍不通。
之后甘姨的另外一句话,则是更让陈朝尴尬不已。
她看向谢南渡,怜惜道:“可怜你了。”
谢南渡一笑置之。
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需要别人去哄。
“甘姨,以后怎么打算?”
谢南渡看着这个可怜妇人,倒是主动开口了。
甘姨看向谢南渡,了然道:“我不会做傻事的,一个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大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陈朝点点头,对方能这么想,自然最好。
他犹豫片刻,说道:“之后北边有些事情,我或许还要麻烦甘姨。”
甘姨打趣道:“我之前都看走了眼,谁能想到你是这么个大人物,可镇守使大人这么大的人物,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这个老婆子的?”
陈朝苦笑一声,北边这三座散修大宗倒了,但北边的散修,却不能是一盘散沙,至少要扶持一座宗门名义上将这些散修聚拢才是,要不然
之后还真挺难管理的。
陈朝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白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青月山以后能成为这北边散修第一大宗,朝廷不会过多干涉青月山,只需要青月山将这些散修看管好,仅此而已,朝廷可以做主,将这三座宗门的其中一座宗门所拥有的资源给青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