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黑衣僧人忽然仰头看向天幕,笑道:“果然啊,你还是放心不下是吧?”
……
……
那座山巅大战,仍在持续。
无恙真人接连挨了飞剑和拳头,一身本就不算是如何出彩的体魄此刻问题颇多,伤势不轻,但好歹在最后,他按住了陈朝的脑袋,掌心那些恐怖的气机落下,要将这年轻武夫这些的辛苦修行,全部摧毁。
在眼前的年轻武夫死之前,他要让对方感受一无所有的感觉。
先毁窍穴,再毁经脉,最后让这年轻人成为一个切切实实的废人。
让这年轻武夫,真正的黄粱一梦,大梦一场空。
但之后,无恙真人便又皱了皱眉,因为心口那柄飞剑,此刻微微颤动,隐有剑鸣声。
这柄飞剑深入他的心口,正好落到了一处窍穴所在,不仅重创他,甚至还彻底将他体内的气机紊乱,此刻他体内气机朝着外面倾泻还好,若是再做回流,那么无恙真人就别说别的,光是梳理气机流动,都要耗费极大的心神。
所以那柄飞剑,如今插入自己心口,可以一直留下,但却不可离开。
这件事本来不必担心,因为郁希夷已经身受重伤,别说能不能再次出剑,就是能不能起身,都还两说。
可若不是他,这柄叫做野草的飞剑,又会被谁牵引?
无恙真人下意识去看了一眼那边苦苦支撑的云间月,发现并不是,也是,道门大真人,可以说道法通天,但要是说别的,无恙真人可不觉得有可能。
那眼前这柄飞剑是受谁牵引?
无恙真人忽然眯眼看向自己身前这个已经满脸血污的年轻武夫,他被自己按住头颅,可双手,一只手死死握住刀柄,另外一只手,已经伸向无恙真人身前,在手掌和飞剑之间,有一缕极小极小的剑气。
微不可查。
无恙真人皱起眉头,到底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眼前的年轻人,可不是剑修。
但在转念之间,无恙真人便不去多想,而是掌心的气机更浓,即便你是位大剑仙又如何?这会儿贫道就要彻底将你先废再杀,看你还能如何?
随着无恙真人的那些气机落入陈朝身躯,其实一场厮杀便已经在陈朝体内展开了,陈朝体内的气机最开始齐齐相抗,但却瞬间溃败,好似兵败如山倒,没有半点法子。
两人境界差距,还是太大了。
陈朝至今都还清醒,他很清楚,想要在体内那座战场和无恙真人厮杀,胜算渺茫,所以之后他根本没有调动气机去继续对抗,而是将那些气机通过经脉游走到了手臂上,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还有空将那些气机抽丝剥茧,将里面已经融合到一起的剑气,再次剥离出来。
之后要做的,就是封锁无恙真人的那些气机朝着自己手臂流来,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
换句话说,此刻的无恙真人就像是在北境长城下叩关的妖族大军,而陈朝便是守城的边军。
双方实力差距巨大,就看能守住多久。
远处,在天幕悬停的云间月七窍流血,整个人浑身颤动,他不仅要将无恙真人的雷池拦在外面,还需要维持自己的雷池不散,光是这两点,便已经让他很是艰难。
其实他早已经注意到陈朝这边的处境,想要出手帮忙,但却很难有这个能力。
不过他仍旧不愿看到陈朝喋血在此,这样一来,那自己所有努力,几乎是功亏一篑。
大梁朝如今能没有陈朝吗?
不能。
云间月咬着牙,吐出一口鲜血,但那些鲜血却没有四散,而是悬停在一起,像是一方砚台。
云间月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如笔蘸墨。
而后他缓慢又坚定地在这里写下一道符箓。
如果说他云间月在世间符箓一道仍旧不能夺魁,他自己肯定是认的,如果说他此生书写符箓没有一道会是史上最好,他也是认的。
但这道血符被云间月画出之后,此后世间所有的符箓大家,看到此符,不!不用看到,就是知道此符,也要自愧不如!
一张血符已成,云间月脸色又苍白数分,之后这位年轻观主,更是整个道门最前途无量的道人轻声道:“陈朝,贫道舍了自己都不能舍了你,他娘的,别死了!”
这或许会是云间月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骂人了。
那张血符分明蕴含着云间月的大道,符箓一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云间月的大道本源从之前受损一两分,会突增到现在的五分!
换句话说,如今的云间月,就是明摆着要拿自己的大道本源去换陈朝的一线生机。
再换句话说,也是云间月认为这世间能没有我云间月,也绝不能没有你陈朝!
血符飘荡而去,最后悬停在无恙真人的头上。
无恙真人仰起头看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云间月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位当世可说道法无双的中年道人眼眸里满是失望。
有些心灰意冷。
下一刻,便容不得他心灰意冷了,那血符骤然落下,直接击中他的头顶。
是一道血色的天雷。
无恙真人脸色难看,除去那血符之中蕴含着的天雷让人觉得麻烦,更是云间月那大道本源,让他有些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