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妇人取下自己的耳环,丢了进去。
有富商取下自己的扳指,丢了进去。
更有甚者,敲了自己的金牙,就这么丢了进去。
叮叮咚咚,钱臭味钱臭味,今天却没有人会感到那些钱是臭的。
他们只觉得那是山间最清冽的泉水,缓缓流淌,润物无声。
……
……
渭州的那些县城里,有富户招呼着自己的家奴将家里贵重的财物都搬了出来,妇人在一旁拼命阻拦,抱着一尊人头大小的玉雕,哭诉道:“老爷,这玉雕太值钱了,拿不得啊!”
见夫人这样,家奴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愣在一侧。
已到中年,大腹便便的中年富户看着平日里最为疼爱自己这个夫人,一咬牙,便挥起了手。
啪的一声,极为响亮的一道耳光声就此响起,那妇人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十分清晰。
妇人当场就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哭。
富户一把抢来玉雕,交给一个家奴,狠心道:“拿走!”
说完这句话,富户一把抱住自己的夫人,不让她有机会再去抱住任何财物。
……
……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发生着,在和妖族的战争发生之前,为了让国库有足够多的钱,朝廷对那些大户和有钱人多征了赋税,当时有些阻力,不少人都不愿意。
如今到了如今这一步,眼瞅着北边的局势越来越危急,富户们也好,百姓们也罢,自发的凑了很多钱,要交给朝廷,要让他们当作军费,将妖族拦在国境之外。
就像是这两百多年里,朝廷一直在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
……
鹿鸣寺这些日子的香火还是很好,白鹿州的百姓们,白鹿州之外的百姓们,都还是络绎不绝的赶往这里,求佛拜佛。
只是寺中的僧人这些日子,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些百姓所求已经不关自己,北境这样的词汇,频繁地被他们提起。
寺中这些日子却也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虽说还是在照常地参禅打坐,但寺庙里时不时会响起一些微弱的哭声,那是年轻僧人们在哭,他们哭泣的理由也很简单,是因为有亲人死在了北边。
第一次战争的时候,死的大多是边军原本的士卒,但在第二次战争开始,便有州军填补进去,而那里面,就有他们的亲人。
他们才拜入寺中,尚未成为真正的核心弟子,佛法修为也不够,心中有些杂念完全是正常的事情。
他们的哭声很微弱,实际上就算是大一些,也没办法惊扰到那些佛法精深的僧人,他们修行多年,早就对尘世间的一切,没有了什么感知。
住持平渡大师照例讲早课,讲完之后便让僧人们各自离去,他也要换个地方继续参禅,但却有僧人来禀报有人要见他。
“是谁?”
平渡大师苍老的面容里好似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是慧玄。”
僧人轻轻说道。
平渡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亲自起身,去了大雄宝殿外,见到了那个曾经的鹿鸣寺弟子。
“老衲以为不会再在寺中见到你了,慧玄。”
平渡看着眼前的黑衣和尚,却无感慨。
黑衣僧人笑道:“说过了,不叫这个了。”
平渡不以为意,只是说道:“离开寺中,我原以为你会走一条老路,但为何不曾在神都见到你?”
黑衣僧人笑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自然也要一口一口吃。”
平渡看着他,沉默了好久,开门见山说道:“你的来意老衲知晓,但从前如何,以后就如何,寺中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这一次大战,就连痴心观都动了,可唯独没有在城头上看到哪怕一个鹿鸣寺的僧人。
这座佛门的所谓领袖宗门,藏在世间之外,就此悄无声息,好似真的世上发生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黑衣僧人说道:“这次来,不是来请人,而是来讨债。”
“讨债?替大梁讨债?”
平渡的眉毛在风里摇摆,倒是觉得有些意思,“鹿鸣寺从来不欠大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