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亲赴漠北?这种事情换做谁敢相信?
虽然大梁朝的祖训里也所谓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谁真当过真?
可现如今,李长岭嘴里所言,便是切切实实说那位大梁皇帝陛下,就在漠北!
“敢问将军,陛下在漠北,带了多少人?”
有人忍不住开口。
李长岭哈哈大笑,“好生抓住缰绳,老子告诉你,这一次陛下亲赴漠北,一兵一卒都没带,孤身一人,对抗无数妖族!”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骑军方阵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有人失声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一阵阵此起彼伏声音响起,声震云霄!
无数人的脸上都是激动,谁能想到,他们那位皇帝陛下,竟然此刻是孤身一人,亲赴漠北!
“陛下孤身一人在漠北死战,我等大梁士卒能够坐视不理,让陛下孤身一人?”
李长岭竭尽全力吼道:“我北境边军,应当如何?!”
短暂死寂,然后是二十万士卒全都竭尽全力吼道:“死战!”
“死战!”
“我北境边军,为大梁死战!”
“为陛下死战!”
“我等愿追随将军,深入漠北,与陛下一道,为大梁死战!”
……
……
这一天,是大梁太监十四年的最后一场大雪,年关之前,也是北境那场大战尾声之后,北境又一次大战,二十万北境边军的骑军随着李长岭深入漠北。
这一天,也是人族自从永安之乱后,第一次有大规模的骑军深入漠北三万里。
这一天,是大梁朝开国两百余年以来,第一次大梁士卒舍弃北境长城,而选择主动出击北上。
这一天,当无数人族重新踏上那原本属于人族的漠北三万里时,每一个人都再无须什么人动员,个个都视死如归。
这一天,人族有了北望之心,更有了北行之实!
这一天,波澜壮阔,气吞万里如虎!
——
当黑压压的二十万北境边军骑军疾驰北上之时,在漠北平原游历的年轻剑修,正好看到这一幕,那视线尽头黑压压的一片,马蹄纷飞,从他目光所及之处疾驰而上,年轻剑修一怔,随即喃喃道:“大梁边军?”
作为常年游历世间的年轻剑修,虽说这才是第一次来到北境便敢跨越长城来到漠北平原,但其实也极度低调,再加上之前两位绝世帝王在漠北的血战,让漠北妖族无暇顾及其他,所以才得以安然无恙。
可虽说只是第一次来到漠北,但常年有所耳闻漠北局势的年轻剑修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旧不敢置信。
人族和妖族之战,向来是人族多守而少攻,即便偶尔有主动出击,也不至于像是如今这般,不仅有着如此数量的骑军北上,更是不惜体力的北上,如此快的行军速度,对于骑军来说,也是吃不消的。
可眼前这般,切切实实发生在年轻剑修身前,让他无比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年轻剑修微微蹙眉,其实很想跟上去看看真相,但感知到东北方有剑气残留的他最后还是咬咬牙,选择折向东北方而去。
他没有选择御剑而行,而是选择以剑气前掠,这样一来,虽然消耗更大,但是却更为隐秘,不会引起更多人注意。
但这数百里之后,年轻剑修还是遇到了一队人数在百人左右的妖族斥候,双方一相遇,年轻剑修便毫不犹豫地唤出飞剑,那柄名为野草的飞剑发出一声剑鸣,划过天际,只是在顷刻间便带走一个妖族的头颅。
一场不算是太意外的战斗只用了短暂半刻钟便悄然结束,最后那柄飞剑停留在一个妖族斥候的身前,剑尖不断吐露剑气,但却没有撞入那妖族心口。
年轻剑修自然是那位离开崇明山便一路向北的剑修郁希夷。
郁希夷来到那妖族身前,开门见山道:“漠北如今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妖族斥候一脸漠然,闭口不言。
郁希夷心念一动,野草抵住对方心口,破开血肉,那锋利剑尖给那妖族斥候带来剧烈的疼痛感,更是为他带来死亡的意味。
郁希夷淡然道:“我再问一遍,漠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妖族斥候被剑气包裹,但依旧咬着牙,不准备回答眼前的年轻剑修问题。
能被选做斥候,眼前这个妖族,自然也不是个软骨头。
野草剑尖再深入一些,郁希夷最后一次开口发问,“漠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妖族斥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人族君王深入漠北,王庭那边调遣大军围剿。”
听到这里,郁希夷一怔,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大梁皇帝深入漠北,带了多少人?!”
人族帝王,即便是放在方外修行界,那也是极为重大的人物,甚至可以说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相提并论,这样的人物,不知道有多重要,怎么可能此刻深入漠北,这可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如此涉险?
“人族君主孤身一人,此刻正在斡难河畔和妖帝陛下一战……”
郁希夷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梁皇帝和妖帝一战?
这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事情吗?
而依着这妖族斥候所说,那妖族那边定然是做了第二套的方案,他们绝对不愿意大梁皇帝能够离开漠北。
郁希夷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见证了历史,但随即问道:“除去大梁皇帝之外,还有别人?”
他分明是在东北方向感受到了一股剑气残留。
那妖族斥候顿了顿。
“还有一位人族剑仙,在东北方向……”
……
……
郁希夷御剑赶赴东北方向,一路上很清晰地看到横七竖八的妖族尸体,那些鲜血沾染了大片的土地的妖族,身上的伤口都惊人的一致,是被利器割开身体而死。
那是剑修的杀人方式!
郁希夷御剑疾驰,在一众妖族尸体尽头,看到了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人浑身浴血,枯坐在一个土包之上,单手杵剑,鲜血还尚未凝结,而是顺着手掌一直流淌到剑柄,再从剑柄上顺着剑身流淌而下,落入平原之上。
郁希夷一跃而下,来到那道身影之前,这才注意到他身侧还有一颗硕大头颅,是妖族,但看不出是什么异兽。
郁希夷刚要开口,那人的眉毛轻颤,居然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向眼前的郁希夷。
郁希夷赶紧伸手,一道剑气便落入那人身体之中。
片刻后,恢复了些精气神的血人这才艰难开口,“剑修?哪家的……”
郁希夷拱手行礼,自报家门,“晚辈剑宗郁希夷。”
实际上所谓天下剑修是一家,但剑宗一脉和世间别的剑修一向不同,很难说有什么交情,郁希夷若是在别处,只怕不见得会选择这么自报家门,可眼前的这位剑仙前辈让他钦佩,他自然也就毫无顾忌。
那人顿了顿,轻声道:“原来是带走野草的那家伙。”
当初剑气山百年一剑出炉,虽然他并不在现场,但怎么都会有所听闻,知道带走野草的是一个年轻剑修,而后更是得知那人出自剑宗,名为郁希夷。
郁希夷点头,说道:“前辈伤得太重,晚辈马上带前辈走。”
那人摇摇头,“既然伤得太重,这会儿便没那么好走,我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动作。”
郁希夷点点头,倒也明白,于是便很快拿出丹药递给眼前的这位,顺便问道:“不知前辈名讳。”
那人呵呵一笑,“书院柳半壁,佩剑衔蝉。”
郁希夷一怔,随即说道:“原来前辈便是好些年前书院那位赶赴北境的剑修。”
随着谢南渡如今在方外修行界的声名鹊起,对于书院剑修,世间便有很多人知晓了,那自然而然也就会反复提及这位书院首代剑修的名字,柳半壁,当初是有望成为一个大儒的读书人,却最后选择练剑,并且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剑仙,再者他这些年在北境杀妖不止,其实许多剑修对于他半道出家这种事情不会在意,更多的是钦佩。
柳半壁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带酒了?”
郁希夷愣了愣,赶紧取出一壶酒,柳半壁费力伸手接过,更费力地放在唇间,这才喝了一口,精神一振,扯了扯嘴骂道:“我也就是酒水带得不够多,要不然那狗日的两个大妖,都他娘的地留下来。”
之前一战,持续数日,除去那位黑袍大妖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大妖,当然之后更是卷入了无数妖族,最开始两位大妖都不愿意出手,来让他们认为是必死之局里的柳半壁拖去垫背,但最后随着妖族死伤殆尽,他们看着柳半壁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才出手,可他们哪里能想到,最后柳半壁一人一剑,斩杀一位大妖,重伤另外一位,更有无数妖族死于他剑下,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他可是重伤。
最后那位大妖北奔而去,他也无余力追杀。
郁希夷被震撼得无以复加,问道:“前辈以一人之力,力战两位大妖,斩杀一位,重伤一位?”
柳半壁美滋滋又喝了口酒,满不在乎说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既然是野草剑主,过不了多少年,等你踏足这忘忧境界,还不能追着三五个大妖杀?”
郁希夷轻声笑道:“前辈谬赞。”
柳半壁一口气喝完一壶酒,这才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闭目养神。
郁希夷沉默片刻,好似是有些犹豫,但很快还是开口,说起之前知晓的那些事情。
柳半壁猛然睁开眼睛,“你说他娘的,皇帝陛下在漠北?”
郁希夷被柳半壁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点头,有些疑惑道:“前辈不知道?”
柳半壁看向北方,低声骂了一句娘,这才缓缓说道:“我说怎么回事,那帮妖族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原来深入漠北的是皇帝陛下。”
郁希夷默然无语。
柳半壁感慨道:“既然如此,你马上南下,不要逗留。”
“那前辈您呢?”
郁希夷说道:“前辈已然重伤,只怕再留下也没有任何裨益,晚辈带着前辈一同南下岂不是更好。”
柳半壁摇头道:“我走不了了,既然陛下还在漠北,那么我定然走不了,你趁着这会儿妖族第二批追兵还没来,赶紧离开,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如此剑道修为,想来要不了多少年便定然会成为一代了不起的剑仙,不要死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