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馨儿心内万分好奇。
问铢衣如果拒绝,极东冰城今日必将君臣决裂,落到分崩离析的境地。
而一旦战起,这冰城内至少会有两百万子民因此死难!
这位一剑倾城,会作何选择呢?
会否像八百年前,答应替代真正的问铢衣,嫁入镇海王室那般,领受太阴神印?
此女是寿元将尽之人,半只脚踏入棺材,何需在意那些阴神月羲的本源神力。
月馨儿已经察觉万诈神主的神力,正在侵蚀着问铢衣的灵智。
她多半会答应——
不过月馨儿随后却发觉,对面问铢衣的神色除了些许自嘲之外,竟然还泛着一抹轻松之意。
此时的问铢衣,确实不觉恼恨痛苦。
虽然众叛亲离,却没让她的心志有半点动摇。
她反倒感觉全身上下都如释重负,似是卸去了千钧重担。
从她代替姐姐‘问铢衣’的身份,加入镇海王室的那一刻起,问铢衣就从未感觉自己的元神,自己的身体,似今日这般轻松过。
最初的那一百年,她是为镇海国的安宁,为姐姐留下的几个子女,一直努力扮演镇海王后问铢衣。
镇海国覆亡之后,她又孜孜不倦,殚精竭虑的想要为那些死难的镇海先民复仇;不遗余力的想要给自己的亲族部属,给冰城亿万子民寻一条光明大道,能够让所有冰城子民在她死后,在未来安居乐业,福运绵绵。
问铢衣以为自己麾下的群臣大将都与她心意一同。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些人其实不在乎与大宁皇朝的仇恨,也不在意下面那一亿五千万子民,九百七十万将士的死活。
他们在意的只是手里的权财,家族的传续。
还有自己的人生,是这般的可悲可怜,这般的可笑荒诞。
这一切,都如此虚妄——
所以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问铢衣暗暗自嘲,却又感觉自己的元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舒展,壮大。
“权,势二字,当真害人不浅。”
问铢衣先是冷哂,眼中随即透出了一抹锋锐无匹,仿佛刀锋般可斩灭一切,撕碎一切的寒光:“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就只为保住外面这些蠹虫的私心,为他们的富贵荣华,尊荣权柄?”
锵!
随着一声尖锐轰鸣,一口通体雪色,剑柄处有着一枚冰血转轮的长剑横空而至,落在了问铢衣的身前。
随着问铢衣一挥袖,无穷的寒力往四面宣泄,在极短的时间内,在镇海祠外形成了一面无比巨大厚实的冰壁。
防护法阵没法用就不用!
这座法阵的真正核心是她的本命神兵‘太初冰轮’!
所以她顶多是多费一点力气,将战斗限制于这座镇海祠内。
问天缺背叛了也无妨!
她一人一剑,一样可以将眼前的所谓‘大祭司’,还有此处所有的乱臣贼子都斩尽杀绝。
问铢衣顺从了一辈子,到了今日,却想叛逆一回!
什么问氏族人,镇海王朝,极东冰城——她都不在意,都想丢开!
接下来的人生,她当为自己而活。
这些人在期盼着她死是吗?她就偏不!
未来数十万载,她定当照见永恒,长生久视,傲视红尘!
长孙家的这些人不是认为她与楚希声在一起,会让这冰城基业落于旁人之手么?
那她就定要如其所愿!
月馨儿见状皱了皱眉。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小看了这位问城主。
竟然连万诈之主的力量,都没法撼动此女的心神。
又或许,此女早就想放下身边的一切,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不过她的神色,随即就镇定如常。
就在这瞬,月馨儿的衣袖突然爆裂开来,炸为齑粉,暴露出她一直藏在袖中的一双手。
她悠悠一叹:“城主大人这是何苦来哉?非得逼我走到这一步?”
月馨儿的一双手,赫然结着一个奇异的手印。
那手印的中央处,则扣着一块整体青绿色,晶莹剔透的宝石。
“只可惜,城主踏入这座镇海祠之际,就已入了我的彀中,你已经输了。”
就在这一瞬,她手中的青绿色宝石轰然炸裂。
先是无数的阴寒之力席卷蔓延,随后又围绕着问铢衣急速转动,一丝丝,一缕缕的渗透到问铢衣体内。
在她脚下,一座覆盖整个镇海祠的阵法也随之响应,使得此地开始聚集无穷寒力,无穷阴元。
月馨儿继续结印,一声大笑:“这是太阴源石,也是神尊遗留在凡间的神力本源之一。你不是要炼化她的神力么?她便成全你。还有我们脚下这座阵,没有其它的用处,只是为引发你体内的极阴元力,让它们更上层楼。
说来我为这阵法,真是费过好大的心思。要想在原有法阵的基础上,悄无声息的布阵,还要瞒过你的耳目,简直难如登天。幸在有你这些臣子之助,总算侥幸在大祭之前完成。”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问铢衣的腹部丹田位置,蓦然结出了一层薄冰,这冰层迅速往周身扩散,且越积越厚。
月馨儿看着几乎化为冰凋的问铢衣,神色自得:“不知这份礼物,城主你可喜欢?”
此时在冰城之外,楚希声正面色沉冷,杀机沛然的现身于极东冰城一百里外。
他已经察觉到城内的异常。
虽然冰城内部的人极力掩饰,然而‘太初冰轮’外泄的剑气,却是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楚希声停留于此,只是为防万一。
他其实不觉得这场冰城大祭会出现什么意外,
别说是问铢衣早有防备,即便没有防备,别人也很难奈何得了这位一剑倾城。
何况这城外,还有他楚希声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