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需要稍待,舒氏自然就有了和盛苑单独说话的工夫。

  “自从大伯掌了九城兵马府,外面儿的流言蜚语就愈发的多了,世子也因此愈发低调,除了当值,几乎不踏出府门半步,我和邝氏也不大外出赴宴了。”

  说起京都波澜,舒氏幽幽轻叹:“世子常说,待皇储议定,一切风波消弭,所有波澜平静,可我瞧着,只怕风难止哩!”

  说到这儿,她瞧着表情不变的盛苑,顿了顿,想说的话在双唇和齿间滚了数遍,才说:“听说昭德公主资质极佳,类其父祖,常为皇上夸赞……唉!公主若是皇子该多好啊!这样也没有现今的麻烦了!”

  盛苑闻言,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瞧嫂子这话说的,世间之事,哪有这许多‘若是’呢?既定的条件改无可改,再做假设也不过徒增烦扰,何必呢?再者,您也说公主类父祖有才能,那焉知以后其建树不会青出于蓝呢?”

  “呵、呵呵,也是。”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舒氏忍着不适,勉笑数下。

  她不说话,盛苑也懒得啰嗦,随手取下枚扳指在指尖转来转去。

  舒氏见她百无聊懒的扔扳指也不言语,本就郁郁的情绪愈发憋闷。

  “苑姐儿,岑老太妃前些时候进过一次宫,回府之后鸿安大长公主先是去王府拜见,而后又来了一趟咱们府上,老夫人和侯爷没见她,只让我招待了一番。”

  “又来府上了?”这事盛苑不曾听说,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嗯,这次过来,和往常不同,也没说求情,只是托我给皇后带个话。”说到这儿,舒氏顿了顿,无声地看着盛苑,似乎等着她的反应。

  盛苑表情依旧,仍然微侧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舒氏抿了抿唇,微调好了情绪,接着慢声念了首诗:“‘前朝襁褓托孤时,鼎移玺换鹿遗失;皇女换作皇家妇,其间感悟谁人知;原以笑谈渐远去,谁想旧闻复转之;同情同景同无奈,宝印此番归谁持?’”

  “鸿安大长公主说的?”盛苑咂摸了两遍,没办法共情。

  不过瞧着舒氏一脸唏嘘的样子,她没继续沉默:“世人常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虽说同样的果苗、同时种下、同时收获,可也不能把收成来的两筐果子归于一类吧?

  事有所成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大长公主这番言语似泣似诉,令嫂子你潸然泪下,与其说是大长公主的遭遇让人唏嘘感叹,还不若说嫂子你情感充沛、泪意盎然。

  仔细想想,若和北魏孝明帝那位充作皇子、诈立为皇帝的公主相比,不知强了对方多少倍呢!”

  “……”舒氏虽然不善诗书,却也不是无知之人,前朝史书也是通读过的。

  盛苑提到的这位,当天即位、又当天遭到废黜的女婴皇帝,乃是北魏孝明帝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便是祖母胡太后手里的棋子,无知无觉地在皇位上走了一遭,最后却落得个史无其名、下落不清的结果。

  若是和这位相较,鸿安大长公主的遭遇不知好了多少。

  想来,陈末帝若没有选择传位于舅兄,而是任其舅父外家篡位夺权,鸿安大长公主就算不会落得查无此人的地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得了大半辈子的优待。

  想到这儿,舒氏忽然想拍自己一巴掌!

  嘿!她怎么让盛苑给带偏了!

  明明是她试探对方,结果,却不知不觉认同了对方的辩驳!

  说起来,盛苑可真损啊!

  鸿安大长公主拿自己的过去比拟昭德公主的现在,她就拿更早更久远的北魏女婴皇帝比拟鸿安大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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