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平民富商,该说笑的说笑,该讨价的讨价,该吵架的吵架,该行色匆匆的就行色匆匆,满满都是生活气息。
贺灵川以为的那种悲壮、沉郁、萧肃的气氛,不存在的。
他所在的梦境,是不是曾经的真实?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照样过日子,照常为了五斗米折腰,照常给娃儿买两文一个的糖葫芦,照样坑蒙拐骗——
贺灵川走到一家酒楼门口,就被对面冲来的孩子撞了个满怀。
这小鬼矮瘦如猴,力道却大,寻常人大概会被撞翻,但贺灵川多年习武,下盘稳得像钟。男孩没撞倒他不说,自己还被弹飞两尺,一屁墩坐到地面。
他气得一瞪眼:“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走路?”
“你这小鬼,拽我项链做甚?”贺灵川低头一看,原本贴肉的项链被抓到衣襟外头来了,那一小截神骨居然在闪着澹澹的红光。
小鬼撞到他时,他就觉得脖子一紧,好在链子虽细却没被拽断。
男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贺灵川正想赶上去送他一个**兜,冷不防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有个声音道:“喂,贺灵川!”
这里居然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贺灵川一个激灵,小鬼也不追了,转头去看来人。
这人身材中等偏瘦,眼睛很圆,是个精神小伙儿,但胳膊下拄着拐,一条腿吊悬着不敢触地。
“果然是你!”他瞅着贺灵川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胡旻!”贺灵川也好生惊喜,上去就跟他抱肩拍背,“你这瘸子从哪冒出来的?”
他的惊喜,在于不仅梦里遇到老相识,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
这说明他在梦里留下了印记,不仅仅是看客、过客。
这个发现,意义太重大了。
“我想到霜河酒家打一角子酒,结果看你站在这里,傻呵呵地被小鬼摸根儿!”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胡旻就是他上次梦境**同死守车阵的大风军战友。贺灵川断了一臂,那么多弩箭都是胡旻替他安上的。
男人真挚的友谊,不是一起同过窗,就得一起扛过枪。
“走,我们喝几盅去。”贺灵川一回头就看到了霜河酒家。
哎?这不是探险队进入盘龙废墟以后,孙孚平召集他们商议对策的地方吗?只不过那时的酒家只剩个招牌在风中摇晃,字都难以辨认。
但他眼前的霜河酒家,匾额上却是烫金的大字,店里酒客众多,生意兴隆。
两人高高兴兴进酒家坐好,伙计过来问客人要什么酒菜时,贺灵川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口袋。
不好,就跟刚洗过一样干净!
断刀送他进梦境,就只让他带一套衣物吗?
不该给点启动资金什么的?这也太小气了。
胡旻却在兴高彩烈点东西了:“老洛白先来一坛子,给我们炒个草头,来一碟猪油渣,拌个猪头肉!哎对,你想吃鹅还是吃鸡?”
“我……”没钱的人有选择的余地吗?贺灵川的笑容有点苦,“我都行。”
“那来个糟鹅腿切件,要最大最肥的!”
贺灵川一听“最”字,赶紧道:“多了吧?我吃过饭来的,别浪费啊。”
胡旻瞪眼:“你饱了,我还饿着呢。就这么点儿,下不完这坛酒!你随便多点——”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哦!没事没事,随便吃随便点,今儿这顿我请!”
“这……”可太好了!“……怎么行!我是那种随便占人便宜的?”
贺灵川也是一瞪眼,胡旻就笑了:“兄弟之间,说那些干嘛?”
不到两次眨眼的工夫,猪油渣就送上来了。
这其实就是后厨炼猪油剩下的渣子,再加点椒粉。荤食那么贵,扔是不能扔的,拿来卖酒客,一碟只要两个大子儿。
贺灵川挟了一个入口,又酥又脆,越嚼越香。一看胡旻就是老酒鬼了,知道猪油渣的好。
“你怎么活下来的?”胡旻问他,“咱们守到天明,好不容易红将军亲自支援,你却被人打到水里去了。退敌以后,连萧统领都亲自下水,但就是寻不着你。”
萧统领跳下水找他了?贺灵川动容。
他记得自己爬上大石,想瞻仰红将军一番,结果就被仆人摇醒了,至今引为憾事。可原来在胡旻和萧统领等人眼里,自己是被敌人打落水中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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