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太炎轻轻吐口气:“我并非留恋官场,我只是……”
“你只是舍不得你经营了半截的惠民通商,你坚信这条路利国利民,惠及两族,你从陛下的安民告示中看到了希望,你觉得在接下来的西州新局中,你可以大展宏图。”
任太炎重重点头:“陛下安民告示中说得明白,西州之局,将与人鱼一族通商共惠,而论与人鱼一族的通商,西州官场,舍我其谁?”
西州八府,七府捕人鱼,唯有离府,走出了一条新路,那就是跟人鱼一族通商共惠,现在陛下将通商共惠定为大苍之国策,这是他任太炎走出来的路,这是他任太炎的至高荣耀,在接下来的大变局中,他这个国策的开创者,怎么能缺席?
这就是任太炎的逻辑思路。
也是今日他兴奋的源泉。
也难怪他兴奋,这么多年来,他坚持的方向,终于真正得到了认可,自己的政治理念上升到了国策的高度,哪个官员不兴奋?
林苏轻轻一笑:“任兄任兄,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看懂了安民告示,但你真的看懂了安民告示后面的东西吗?你真的觉得这安民告示,乃是陛下的本意?”
后面的东西?陛下的本意?
林苏叹口气,将深层次的东西讲了一遍,任太炎的心慢慢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任太炎又收到了一则消息,这个消息一传来,他慢慢冷下去的心突然又变热了:“彩烈?他暂代知州之位?他可真不是朝官那一派系的,委他以重任,难道说风向终究还是……”
林苏摇头:“别抱什么不该有的希望!彩烈,同样是帮他们擦屁股的……”
西州目前这幅烂摊子,朝官敢派他们那个派系的人去吗?
他们就不怕一个新知州上任,在任上死得不明不白?
唯有彩烈,才有可能。
为啥?
彩烈跟西州正统官场是格格不入的,如果说……只是如果,如果西州官场惊变,跟林苏相关,那么,人鱼一族必定对彩烈另眼相看,由他主导西州,人鱼一族才会买他三分薄面,他才能将目前一团糟的西州予以理顺。
等到一切都理顺的时候,就是卸磨杀驴之时!
彩烈,眼前会很风光,但这风光同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目前的乱局中,发挥的作用越大,越会成为朝官的眼中盯,肉中刺,将来也会承受更大的风浪。
所以,彩烈也好,你任太炎也罢,都该放弃幻想!
任太炎一颗心彻底冰冷……
喝了一杯滚烫的茶,他慢慢抬头:“只要朝堂奸党尚在,宏图尽是镜花水月,奈何奈何?”
一声长叹,回返海宁学府……
……
他去了,陈姐走了过来:“任大人心还未冷啊。”
“是啊,官场蹂躏他千百遍,他待官场如初恋,这是他的可悲之处,也是他的可爱之处……陪我出去走走吧。”
“去哪?”
“随便走走……”
一架马车,陈姐亲自赶着,晃晃悠悠地出了城,上了前面的官路。
虽然林苏说的是随便走走,但陈姐还是知道他的心意,马车一路驰向江滩。
江滩,雪已消,路已干,经过雨雪的洗刷,水泥路面干净笔直,在隆冬时间如同一条长剑直指远方。
马蹄得得,踏破江滩的宁静。
这是一架寻常的马车,江滩百姓也并不知道,他们日夜盼望的三公子,再次来到了他们身边。
“陈姐,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出行了。”
陈姐嫣然一笑:“相公已是大儒,抬腿间就是云飞万里,已经不需要我给你赶车。”
“谁说的?风筝飞得再高,也忘不了脚下的那根线,舟儿行得再远,还是忘不了它的港湾,陈姐,你的怀抱,永远是我的港湾。”
陈姐心头无比甜蜜,江堤上的风,突然变成了春风……
春风徐来,带来了缥缈的香气,林苏掀开车窗,遥望远方的山峰:“梅岭的梅花开了啊。”
“嗯,不仅仅是梅岭,从大雾山这一侧,直到梅岭中间的梅道,梅花也都开了……”
“我们不坐车了,从这一侧登一回梅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