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补充道:“一人独钓一江秋!”
“……一人独钓一江秋!妙啊!”老人霍然抬头,似乎此刻才发现林苏的存在。
林苏终于看清了老人的脸,这是一个极其儒雅的老人,脸上皱纹并不多,看面相大概也就四十出头,但他的头发却是半边黑半边白,眼睛明如秋水,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整体感觉,比他面相要老了三分。
“见过先生!”林苏轻轻一鞠躬。
他两眼还是识人的,这里是白水书院,哪怕是看门人,都拥有文根,这个人能在科考当日,湖面泛舟垂钓,而且出口一诗,颇为不凡,自然不是一般人。
老人微微一笑:“你又提前交卷了?”
林苏眼睛睁大了:“你认识我?”
老人一个“又”字暴露了玄机,如果不知道他林苏当日乡试提前交卷的,又如何谈得上“又”字?天下间,科考提前交卷的有几人?
老人笑了:“七彩狂魔林苏,次次提前交卷,果然够得上‘狂’字;出口一诗,点晴之笔,果然够得上魔字。”
林苏抓头了……
老人道:“一蓑一苙一孤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首新诗一壶酒,一人独钓一江秋……诗能入彩么?”
“应该……能吧!”
“五彩还是七彩?”
“到不了七彩!”
“为何?”
林苏微微犹豫……
“但说无妨!”老人盯着他,眼中光芒闪烁,这首诗他反复吟哦,越来越觉得韵味无穷,但面前之人似乎还感觉颇有不足,到底在哪里?
林苏微微一躬:“先生请恕学生孟浪,此诗极为难得,纵有微瑕亦是遗憾,学生斗胆为先生改上几字如何?”
“请!”老人也是微微一躬,这是平等探讨学问的态度。
林苏道:“首句,一蓑一苙一孤舟,‘孤’字乃是重复,改为‘扁’字,更为恰当。”
一蓑一苙一扁舟……
老人眼睛亮了,绝妙!绝妙!还有吗?
一个渔翁一钓钩,有些实了,意境差了些,改为“一丈丝绦一寸钩”如何?
一丈丝绦一寸钩……
老人哈哈大笑,手一起,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小桌子,P股下多了两张椅子,老人手起,酒出:“这么一改,第三句亦有修改余地,一曲高歌一樽酒!”
“绝妙!”林苏一口喝下杯中酒。
老人手起,金纸出,龙飞凤舞写下刚才的那首诗: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绦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诗成,七彩之光弥漫,满天秋雨在七彩光芒中,映照如同彩虹。
两人对视而笑,快慰无穷。
一首奇妙的七彩诗在两人合力之下完成。
老人笑声一收:“千金易得,知己难寻,今日相见,大慰平生,我有一言相询,还望直言相告。”
“你说!”
“你之路,究在何方?”
路?
林苏多少有些迷茫……
参加科考,一路考过去,让自己获得文心,这是他目前一直在走的路,但之后呢?如果一切顺利,考中进士,又如何?做官?目前这种官场状态,他怎么做?目前还有昏庸皇帝在位,他帮助这个昏君治国理政么?用自己一堆创意来成就这些杂碎,让他们更方便地鱼肉乡里?
如果不这么干他还能干嘛?
造反么?
行走天下?磨练武道之力?将小林飞刀,例无虚发当成自己的追求?
何苦又何必……
林苏托起酒杯喃喃道:“我突然发现我好象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也许向往的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突然,他微微一惊,他看到了什么?
酒杯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这些字极其细小:《山居旅记》有闲屋七间,老树三株,冬雪残阳下,四野俱无人……
而杯中酒,里面居然也有字,更细的字:《乐殉》素有乐兮源于晋,似铮似茓,其音……
林苏霍然抬头……
“心之所向,路之所在,珍重!”
老人的声音传来,缥缈不知来自何处,林苏面前的湖已不见,人已不见,垂柳也不见,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又何曾是椅子,只是一级白玉台阶,而他手中托着的酒杯化为虚无,留下最后四个字:山居旅记,四个字也突然化成轻雾,从他眼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