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当然得是刘景浊,第二个是他顾衣珏,第三个是那个到现在都不晓得自个儿其实已经有了一把本命剑的小丫头,第四个才是挨了半年打才有了一柄本命剑的赵长生,方杳牧应该是会是第五个。
也不晓得那个在白舂面前死过一次,后来又不放心找回来了两遍的读书人,有没有坐上去往离洲的渡船。
别人看不看得出顾衣珏不知道,但顾衣珏看出来了,那个读书人是抱着死志去往离洲的。他其实做好了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去斩断某个牵扯到白舂的因果。
路阂冷不丁问道:“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家公子?登楼巅峰的剑修,到哪儿不是海阔天空?”
顾衣珏一笑,轻声道:“那是因为大腿够粗啊!曹风说道。”
…………
烟花漫天,青泥城里有个老迈读书人回了一趟老宅,其实有个同路人,是那个明明比自己小,却瞧着还是个年轻姑娘的姚小凤。
路过一处莺歌燕舞的地方,大雪天里居然还有十**的姑娘穿着清凉,街边摇动手帕,
那个姑娘可不是头一次瞧见季焣路过了,只不过在姑娘眼里,那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老迈读书人次次都拿一个借口搪塞,没钱。
其实女子觉得,只要他人老却宝刀不老,不收钱又如何?
这位清凉少女哪儿晓得,老人身边的年轻女子就是青泥国师。
她跟往常一样,笑着招手,“季博士,到屋里暖和暖和?”
老人笑盈盈转过头,问道:“你倒贴我夜合钱呐?”
女子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去坟里把你娘刨出来,那不要钱。”
季焣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他回过头,问道:“鱼雁楼里那个叫白鹿的小丫头,别不是你跟谁的私生子吧?”
姚小凤淡然道:“我虽然是女子身了,物件儿齐全,但不能生孩子的。”
季焣讪笑道:“逗你玩儿玩儿嘛!这么较真作甚?”
姚小凤反问道:“你那名字有两个音,小时候私塾先生把焣字读作聚音的,怎的后来又成了炒音?”
老人笑道:“季焣若音同聚,听着像是拮据,不大吉利呦。”
姚小凤却是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先生特意说过,同音聚,是有聚合、取的意思。”
老人一笑,“老了老了还计较名字作甚?我又不是你这等神仙,再活不了几年喽。”
姚小凤点点头,好在是现在皇帝还不错。
二人正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个白衣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个一身灰衣的年轻女子。
中年人看向季焣时,季焣也在看向中年人。
两人互相善意一笑,就这么错开在了雪中。
走出来老远,陈文佳问道:“师傅,那个老人不寻常?”
陈桨摇了摇头,“倒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寻常。”
方才姚小凤瞧见那个白衣中年人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个中年人只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已,那一身气势,就如同数万座大山压在身上。
她眯起眼,沉声道:“青泥城里来了个过江龙,是真正的龙!”
…………
烟花夜里,飞雪连天,烟花照亮了一整座草头县,今年的草头县百姓,终于是可以过个好年了。
其实自打从军之后,刘景浊的年就很少有年味儿了。
他们都在院子里放烟花,刘景浊则是拿着酒葫芦,坐在屋檐下,一脸笑意。
好在是身边蹲了个白小喵。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灵台境界了,不打算炼形?早炼形有早炼形的好处,妖族之修炼,是先成人后修真,因为炼气士的路子,毕竟是人族走出来的。”
白小喵往刘景浊腿上蹭了蹭,口吐人言:“不着急,等结成妖丹了,到时候我再炼形。”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有件事一直没问你,你恨不恨那个都不理会你,扭头儿就走了的少年人?”
白小喵抬起头,“主人,说真的,当时是又气又恨的,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就觉得没什么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糟心事大多都是因为受委屈了,恨是对的。”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忽的起身,弯腰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拎起来就往龙丘棠溪身上砸去。
女子转过身,满脸诧异,你刘景浊莫不是鬼上身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干的出来的事儿啊?!
哪承想那家伙神色挑衅,“干什么?有本事打回来啊!”
话音刚落,一团雪就砸在了脸上。
姜柚赶忙躲去龙丘棠溪背后,露出个脑袋,眨眨眼,讪笑道:“恕徒儿不孝了,我肯定是要帮师娘的啊!”
于是这天夜里,有个老婆婆站在屋檐下看着,三个女子追着刘景浊打。
打完雪仗之后,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就是很困,没到子时他就去了屋子,刚刚躺下便睡着了。
梦中一道天魂去往云海,见着了个远游之人。
云海之上,刘景浊瞧见那个青年人,于是苦笑着递去一壶酒,询问道:“是刚要走,还是回了?”
那人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轻声道:“没,是闲着太无聊了,就把光阴片段搜集到了眼前,分了一缕心神来晃荡晃荡。尚未等到云开日暮,往哪儿走?”
刘景浊笑道:“这么厉害的?”
那人不答反问:“怎么不问?”
刘景浊摇头道:“不问,再说问了又怎样,事情乱如麻,现如今又没有个趁手快刀。”
没等那人答复,刘景浊又问了句:“撑得住?”
那人笑道:“其实挺有意思的,起码时间够多,但算不上苦挨。”
两道身影相视一笑,各自拎着一壶酒,就这么坐在了云端。
说是不问,但刘景浊还是问道:“不愿意与人敞开心扉,与不愿意与人多做解释,有区别吗?”
那人答道:“眼前是一片浓雾,如同你第一天扫雪上山,其实很焦躁,只是扫着扫着就乐在其中了。跟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同,雾气腾腾,远近都是白茫茫。”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倒像是个哲人了。”
那人也喝了一口酒,“所谓哲人,不就是爱胡思乱想?”
两人齐声道:“那倒也是。”
在云海之上,当然没有乌云遮掩天上星辰。
透过云海看向人间,万家灯火,都在守岁。
刘景浊没去看向那人,只是轻声问道:“有没有把握活着回来?”
那人摇摇头,笑道:“这种事哪儿来的什么把握?只能是一句看吧。”
一壶酒很快喝完,那人一笑,轻声道:“走了,来见你是因为我之前也是这样见的你,快子时了,出去放烟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