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尴尬一笑,轻声道:“我也觉得恶心,但说的是真心话。除了你之外,谁也没想到这层意思。”
龙丘棠溪直直盯住刘景浊,轻声道:“你少蒙我,我已经打算喊我爹了。”
刘景浊赶忙摆手,“别介,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万一老丈人来了,神鹿洲那边又出什么差池呢?”
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除了住在心里,随意一瞥便能洞悉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外,其实还有,是敌人。
但刘景浊现在确实不知道,开山那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龙丘棠溪皱眉道:“你明知道,可就是没做什么准备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有啊!我又不是棒槌,长安一遭,难不成真只是闲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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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日,有个一头白发的女子到了北海积风山,与谢白头同行的还有北岳山君崔方。
如今谢白头也已经破境炼虚,先前去往狼居胥山,还送了这位崔山君一柄八楞铜锤。
两人行走于积风山上,如今这座山头儿,几乎已经成了空山。
山主佘儒急忙忙现身,于三丈之外便拱手抱拳,轻声道:“不知崔山君与冬官驾临,有失远迎。”
崔方摆摆手,“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想个法子止住这北境狂风,我也不能一直分神看着这里,还有点儿正事没有了?”
被人抢走芭蕉扇与定风珠后,北境天象大乱,如今这座积风山,若非崔方护佑,恐怕早被狂风撕烂了。
谢白头压根儿不理佘儒,只迈开步子,顷刻间便落在了山巅处。
崔方紧随其后,佘儒也只得跟上。
谢白头问道:“崔山君,北境大风由来已久,可风是自何处来的?”
崔方一笑,没着急回答,而是看向佘儒,问道:“佘山主,芭蕉扇是积风山代代相传,那定风珠呢?”
佘儒苦笑一声,无奈道:“若非被人闯山,我压根儿就不晓得积风山有这等至宝。”
这真不是说谎,她佘儒之前从来不知道积风山有什么定风珠。
崔方指了指极远处的海面,轻声道:“当年妖族倒戈之战,闻獜战死此地,自然有大风。”
谢白头转过头,沉声道:“传说之中见则天下大风的闻獜?”
崔方点头,也有些无奈:“人间至宝,拢共就三枚,相传是风神泪珠所化,九洲怕就这一枚。是当年大战落幕之后,一位人族前辈把定风珠放在了积风山。如今没了珠子,想要治风,怕是不容易啊!”
谢白头点了点头,看向佘儒,问道:“佘山主介不介意我在积风山住些日子?”
佘儒赶忙点头,“求之不得,冬官不嫌弃就好。”
春夏秋冬四官,除却新上任的秋官暂时留守长安,其余四人都出去了。
冬官在北,春官自然往东。
颜敬辞带着一副面具,青面獠牙,生怕出来一趟又有谁家的小娘子被自个儿迷倒。
上次就夜里逛了一圈儿,第二天又去逛,被那条街的汉子们拎着板凳儿追着打啊!
就是长得好看,你们管不着自家女人,赖我?再说我何时正眼瞧过她们?
中土说是四面临海,其实是三面,因为西边那大海,相比其余三处,就是一道臭水沟。
有些巧合,东海也有一座与风有关的岛屿,称作牵风山。
颜敬辞孤身一人走入这海上岛屿,压根儿就没打算让牵风山修士发现。
这座名声不显的二流山头儿,在白龙卫那边录档的二流势力里是较为靠前的。山主是一个六百岁不到的炼虚修士,日后有极大可能登楼。况且这牵风山与燕巢宫好像关系不错,听说朝歌窦家有意把窦琼嫁给牵风山曲悠然。
也是,太皇太后一去,朝歌窦氏要是不想想法子,仅仅靠着一个国公爷,怕是撑不了多久。
而窦家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就一个才年近四十便已经是从三品的窦成了。
很年轻,官儿很大,但能如何呢?
天衍一朝,赵坎有意提拔年轻人,老一辈的也有眼力见儿,自个儿晓得让地方。
陈砌渠就是个例子,不过武将出身的他,也着实想要再去战场上浪一回。
卸任正三品且手中有实权的工部尚书,甘愿受封冠军大将军,以武散官身份带兵出征。实际上冠军大将军,手中压根儿没有兵权。
有些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与大月一战过后,军中会有一次大换血,在与浮屠洲开战之后,活跃于战场上的,至少会有一半是年轻人。
有些老人,最终的宿命只会山水神灵。
逛了一圈儿,颜敬辞发现没啥好逛的,干脆就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了。
那个曲悠然不在山中,听说当年还与殿下有过冲突?
曲大爷?你长了几个脑袋啊?得亏这次来的是我,要是方杳木,呵呵。
翻身板板正正躺在大石板上,颜敬辞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拿着俸禄偷懒,天底下还有比这爽快的事儿?”
一扭头儿就瞧得见东边大海,这位春官摘下可怖面具,笑道:“我颜敬辞也能杀妖建功?起码给我来个登楼吧,合道就算了,那是真打不过。”
南海有座小檀山,其实也是一处海岛。
景炀未曾开国之前,这处岛屿是被安南占据的,当时的越国要面对北边压力,就没管。
安南占据这处岛屿的法子也好笑,人家就派来一艘官船到这儿,说是触礁了,就把船停在那里,一停就是几十年啊!这几十年间一直填海,好不容易有个陆地模样了,结果来了个好人。那个好人说安南这船在这儿几十年了,想来也是怀念故土,干脆就帮忙把船给搬回了安南,然后自个儿占据岛屿,种下一棵仙檀木,自此这小岛就叫做小檀山了。
此地原本该是夏官驻守的,可池妖妖如今实在是境界太低,来了也没用。
于是,刘小北来了。
与颜敬辞一样,刘小北并未现身,只是挎着剑,懒洋洋趴在云海。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月,都快仲秋日了啊?
忽然间就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位读书人,初见之地,那人十**而已,自蜀地出发,随父沿江而下,赶赴京师应试。缘分不浅,后来另有再见,再见之地叫做密州,那时读书人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最后一面,见在儋州,那人已经垂垂老矣,风烛残年。
只见过三面,但读书人到死都不知道他见过刘小北三面。
再后来,刘小北手里就有了一本词集,爱不释手,那本词集后来兜兜转转到了刘景浊手里。
女子抬头看着天上半圆月亮,笑意不止。
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她也喜欢那句“但愿人长久“,但还有更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