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的性情一向是温和的,他很少对家人有过如此严重的指责。
但今日他却如此做了,由此可见糜竺现在心中的怒气有多深。
只是糜竺在看到他连续斥责糜芳与糜威后,两人都未对他的指责做出回应,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又岂会不明白糜芳与糜威的苦心呢?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或许他的大限就在这一段时间了。
所以在这种关头,糜芳与糜威才会想向他隐瞒消息。
他们为的只是让自己安心养病而已。
自己因为家人受抨击而大发脾气,他们因为家人而甘愿冒大不韪,这两种行为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因为知道糜芳与糜威的苦心,所以在指责二人之后,糜竺自己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将自己的身体斜靠在榻沿,他的手中正紧紧攥着那封由心腹誊抄来的诏书。
糜竺举起手中的诏书,拍着身下的木榻大声问道:
“今子晟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二人有何计策助他度过这个劫难?”
或许在没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前,糜竺心中还不会担忧。
但在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后,糜竺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了。
面对糜竺的询问,这次糜芳与糜威终于给了一些回应。
他们抬起头看向糜竺,然后一起脸露深切担忧的齐齐摇头。
见到糜芳与糜威的这副反应,糜竺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诏书朝着两人的身上扔去。
其实这也不怪糜芳与糜威没办法,主要是术业有专攻,糜芳擅长做生意,糜威擅长训练兵卒。
至于政治上的波诡云谲,他们实在是没有那副心性有好的办法应对。
而糜竺之所以会生气的扔诏书,就在于糜芳与糜威二人明明没有好的办法,却还是不将这件事告诉他,询问他的看法。
最后还是糜芳大着胆子回了一句:“陛下与丞相钟爱子晟,想来他们会维护子晟的。”
听到糜芳的这句话,糜竺心中的怒气更甚。
“陛下与丞相再如何钟爱子晟,但他们是子晟的家人吗?
子晟莫非是孤寡一人不成!
旁人的钟爱与信任,终究是锦上添花,唯有家人的无私支持,才是亘古不变的雪中送炭。
我数十年来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让家人在乱世中有所依靠,可现在你们却将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糜竺的语气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只是现在并非是只顾着责怪糜芳与糜威二人的时候,糜芳与糜威二人想不出办法可以帮助糜旸。
但糜竺有。
糜竺看向糜芳,他对着糜芳言道:“近来益州都处于动荡不安中,想来子晟肯定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你现在马上书信一封,令人快马送去给子晟。
你在信中告诉子晟,无论发生任何事,在陛下没有明诏之前,都不要回成都。
这一点一定要记住!”
糜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着重在“无论发生任何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着糜竺那带有深意的嘱托,又看了看糜竺那苍白的脸庞,糜芳似是预料到什么一般,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不过在刚才糜竺的点醒之下,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在嘱托完这件事之后,糜竺又转眼看向糜威。
“今日你休沐结束后,明日一大早就持我的印信,将宫中的守卫增加一倍。
并且务必要保证宫中的领兵将领,上到校尉,下到一小小的屯长,都要是受过我提拔的人。”
若说糜竺的第一个吩咐还算正常的话,那么糜竺的这个吩咐,可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糜威用惊讶的眼神看向糜竺。
他现在是虎贲中郎将,本就直接掌握着宿卫皇宫的虎贲军。
而糜竺是卫尉。
虽说东汉时的卫尉与西汉相比,职权已经有所下降,但无论再怎么下降,卫尉依然是掌握整个皇宫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
最重要的是,卫尉还有选拔中下级武官的权力。
在有着这两项权力之下,糜威凭借着糜竺的印信,要想做到他所吩咐的那一点,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能做到是一回事,要这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糜竺给世人的印象一向是与世无争,雍容敦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