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如何艰难,无非是再走一遍而已。
杨洪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郡府诸僚属。
当杨洪以府君的身份,说出议会的主题后,前来与会的诸僚属之间很快就开始躁动起来。
梁州之战是去年发生的,经过一年的发展,益州的国力是有所恢复。
可再如何恢复,益州的国力也不可能在一年之间,就恢复到鼎盛时期。
别的不说,当下转眼即将又是新一轮的播种时节,若按照杨洪的命令,将蜀郡内的大量人力都调往剑阁,那接下来一年益州的发展怎么办?
发展与战争这两个抉择,一向是最为矛盾的。
而对于这些身为大多是文吏的僚属来说,他们心中无疑更偏向优先发展这一点。
很快就有亲近僚属,对杨洪委婉地提出了心中的看法。
在一名僚属发言后,其他的僚属也接连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尽管有多人相继发表看法,但他们的看法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无须要动用蜀郡近乎全部的国力,来支持前线打这场梁州之战。
诸位蜀郡僚属也不傻,他们当然知道现在杨洪要倾尽蜀郡国力,为的是什么。
可当下的局势较以往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之前大汉腹背受敌,不止梁州危在旦夕,就连益州的北大门剑阁也岌岌可危。
但近段时间以来,先是刘封大败魏军一场,又是丞相诸葛亮成功平定南中之乱,及时率军返回。
当这时,剑阁已经有了诸葛亮领军坐镇,可以说益州的安危已经有了一定的保障。
那么这时候,还需要倾尽一切力量支援梁州吗?
或者说句更为实际的话,一旦蜀郡这么做了,那么蜀郡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国力就再度会受到重创。
而相应的,糜旸一定会打赢这场梁州之战吗?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做出断言,可人都是懂得权衡利害的,一个是百分百,一个是成功的希望不大,凡是正常的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甚至有些人心中,有着更为诛心的想法。
不管梁州之战的胜利属于哪一方,只要蜀郡的国力在慢慢恢复,那么将来益州的主人是谁重要吗?
在场的僚属大多是益州士人出身,去年的那场大清洗只是将益州的上层世家荡涤一空。
但由于地理的因素,蜀郡,乃至整个益州的中下层官吏,大多还是益州本地士人担任。
若真按杨洪的命令那般,要想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么无疑这些士人背后的家族利益,会受到严重的侵害。
在杨洪下达命令的不久之后,与当年汉中之战时类似的犹疑与不安,再度萦绕在众僚属的心头。
听着众位僚属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杨洪的脸色愈发难看。
可他并没有急着发火。
不能希望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大局观,很多人都只会在他们相应的立场上,做出符合他们身份的抉择。
但越是这时候,带头的作用就越重要。
杨洪先是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在杨洪的咳嗽声之下,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洪能被刘备任命为蜀郡太守,除去他之前立下的大功之外,还因为他本身在益州士人中那庞大的声望。
不然当年诸葛亮又何必特地问询杨洪呢?
在场面安静下来之后,杨洪用回忆的语气开口道:
“晋阳之围,悬釜而炊;长平之战,血流漂卤。
今我军亦可乎?”
“这是当年丞相询问我的一句话,今日我便借用这句话,以询问在场诸君。”
听到杨洪的这番话后,在场的诸位僚属,脸上都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晋阳之围与长平之战,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被人认为最为荡气回肠的两场战役。
那两场战役的胜利者,在场的人都知道。
而在场的人更加知道,那两场战役之所以胜利者最终属于赵无恤及秦昭襄王,绝不仅仅只是张孟谈及白起的功劳。
就拿长平之战来说,当年秦昭襄王为打赢这场战役,几乎将秦国所有能调的人力、物力都往前线调,为的就是支持白起能打赢这场大决战。
难道秦国当年就不难吗?
难道秦昭襄王当年就没有想过放弃退缩吗?
可正是秦昭襄王最后的坚持,才生生将四十万赵军送入了死境。
众人都明白杨洪提起这两场战役的缘由——以古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