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踏出堂外之后,关嫣又回头看了糜旸一眼。
面对关嫣的回头,糜旸镇定地对她摆了摆手,这才让关嫣与小糜澄的身影消散在堂外。
待关嫣与小糜澄的身影消失之后,一个坚定的信念浮现在糜旸心中,同时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
这让法邈几人有些措手不及。
今日的大将军,有些反常呀。
不过法邈几人很快就知道了,糜旸今日的反常是为何。
糜旸先是看向吕乂问道:“往年雨季来临时,南郑附近可有汉水害民之事?”
吕乂是梁州治中,他以往主要负责的便是梁州政务的具体处理,故而这件事问他,肯定是十分清楚的。
吕乂见糜旸突然问起这件与当下战事完全不相关的事,不由得有些愣神。
但丰富的理政经验还是让他快速回答糜旸道:“往年雨季之时,是常有汉水溢出侵害民田之事。”
在说完这句话后,吕乂又马上补了一句道:
“不过由于汉水沿岸堤坝牢固,这类事件倒也不太严重。”
吕乂本以为他的解释会让糜旸宽心一些,可糜旸在听完吕乂的解释后,却再也不掩盖他心中的担忧,并将之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有堤坝防护,尚时有汉水溢出,若是堤坝不在了呢?”
糜旸悠悠地吐出了这句话。
而在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在场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
因为糜旸的这句话,透露出一件很严重的事,或者说这件事若发生了,那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还是性格直爽的魏延发言最快:
“大将军的意思是,曹真会决堤放水,水淹南郑?”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饶是一向胆大的魏延,也不免为他的这句猜测感到心惊。
糜旸看向魏延,对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不知道糜旸为何会突然联想到魏军会采取水攻之策,但以糜旸的身份,只要他有这方面的猜测了,那众人就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
而由于这个猜想若成真会引发的后果实在太严重,所以在座众人在思考之时,呼吸都不免变得急促起来。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竟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州泰,率先打破了这副沉默。
州泰是在襄樊会战后投效糜旸的,而糜旸在试探州泰后,觉得他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并一直不吝于对他的培养。
当糜旸成为梁州牧后,州泰便被他提拔为南郑县令,作为梁州的“司隶校尉”,州泰在梁州的地位已经算是核心。
之所以会是州泰率先发言,是因为州泰是南阳人士,南阳境内水系丰富,对于雨季时分,江水溢出一事,州泰并不陌生。
州泰对着糜旸一拜后言道:“南郑居汉水上游,加之境内又有褒水流经,若是贼军有意决堤,倒的确有可能对南郑造成巨大威胁。”
“然南郑虽处于低洼之处,而十余万贼军亦位于南郑城外,若汉水一旦汹涌决堤,岂不是两败俱伤之局面?
贼军真会如此行险吗?”
南郑方圆百里,皆是一片平原,倒不是说一座山也没有,但肯定没有能容纳的下十余万大军的大山。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汉水决堤,南郑是危在旦夕,可城外的十余万魏军又往何处跑?
到时候南郑城内的汉军因为有城池依托可能还会坚持一段时日,但那城外的十余万北方旱鸭子,估计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州泰的不解很快引起在座几人的共鸣,这一点的确是魏军不容易避开的矛盾之处。
只是相比于众人在听完州泰不解后脸上流露的轻松之色,糜旸的脸色却依然沉重。
糜旸知道若魏军真想水攻的话,他们是有可能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的。
古往今来,水攻之策极少有人使用,但也有一些著名的水攻战例流传于世。
而从那些战例,可以总结出古代水攻的方法,大致不外乎两种,一种为“浸灌法”,一种为“冲城法”。
在这两种方法中,浸灌法是可以避免州泰说的那种情况的,曹操在世时,通常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州泰等人不知道浸灌法,不是他们没听说过曹操水淹邺城与水淹下邳的战例。
原因在于当世的消息是极为闭塞的,加之交通不畅的缘故,不止州泰等人,哪怕是其他人,只要不是当时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知晓当时魏军水攻的具体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