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的是薛白与颜嫣的婚事,说话间挥手便要颜嫣退下去。
颜嫣是想听的,扁扁嘴,万福告退,不情不愿地往外挪步。
“家事。”颜真卿语气一沉,严肃了几分,指了指桌上的各种游戏用的小物件,道:“你等不上衙、不读书,于此玩闹,可知错了?!”
颜嫣正支着耳朵想听听阿爷对家事的安排,闻言当即加快脚步,一溜烟地跑出门去。
她跑出去之后,回眸看向薛白,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薛白与她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向颜真卿执礼,道:“老师的教诲,学生深有感悟,正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生往后一定谨记。”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颜真卿重复念了一遍,点头不已,道:“难为你有这般思考,说得好。”
听到了如此振聋发聩的佳句,他没有再怪薛白。
颜頵无比惊讶,抬起头看向薛白,感到万分佩服,却想到薛白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脱身解围,不再与他共患难了。
“你呢?!”颜真卿一指颜頵,板着脸教训道:“你就是那荒于嬉。”
“孩儿错了。”
“为父听说你还夜里不睡,偷偷到院里捉蛐蛐,如此贪玩荒诞,往后能成器吗?”
“孩儿……”
颜頵不知所措,看向薛白。
薛白正爱莫能助,有婢女匆匆跑过来,禀道:“阿郎,娘子,有位内官来找薛郎。”
颜真卿眉头一皱,道:“你又惹何事了?”
韦芸亦是脸色一变,想到张去逸与薛白之间的过节。
“那位内官很着急,称圣人召薛郎入宫……狼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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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怀实没有在薛白献宝一事上做手脚,李隆基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些游戏的乐趣所在。
他聪明,也一向是擅于玩乐的。
也就是如今大唐正是国力鼎盛,臣民对这位圣人极尽美化赞美,把嬉闹称为风流,把荒诞当作率性。唯有薛白知道,命运到最后给了李隆基公正的评价。
薛白如今当了官,不愿意陪李隆基玩乐,只负责教导、解释。
圣人当然是不缺狎臣的,王准、贾昌之流都在,杨国忠也不顾大臣体统,凑在其中。
上次与杨国忠一起出宫的瘦小老道长也在,名叫李遐周,据说是真有道法的。
宴到中途,高力士还捧出一个匣子,里面盛着一枚丹药,李隆基随手接过,含水服了。
薛白知道李隆基一直有服丹药的,但这位圣人在炼丹一事上也确实有水平,至今还未吃出什么恶果来。
“真人的丹炼得好,朕近来亦觉神清气爽。”李隆基咽下丹药,随口吩咐了几句,再次重赏了李遐周。
李遐周虽不如一些道长仙风道骨,在圣人面前却毫无献媚之态,淡淡应道:“圣人谬赞了。”
“右相近来染疾在身,道长若得空,可为他治一治。”
“是,可让右相到玄都观来。”李遐周应道。
他态度平淡,竟是连圣人、右相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薛白此时才知道为何这次回长安,李林甫没有请他相见,原是病了。
病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薛白在偃师时也病过,奈何李林甫仇家太多,连病了都不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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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玄都观。
崇业坊中金吾静街,百姓避走,因右相来谒见李遐周了。
“咳咳咳。”
李林甫披着大氅,由李岫搀扶着走下马车,他其实病得不算重,就是天气转凉,加上劳累过度,染了风寒。另一方面,他也有趁养病静看杨国忠与王鉷斗争的心思。
是因圣人关心,他才来见见李遐周。
“右相,薛白也在客堂,是否将他驱出去?”
“竖子想来看本相笑话。”李林甫以己度人,喃喃自语道:“他巴不得本相病死,可惜要失望了,留着他。”
“喏。”
步入客堂,果然见薛白坐在那。
李林甫于是不让李岫相扶,迈步走进去,虽被香线的气味呛了一下,却是强忍着不咳。
他并不理会薛白,只与李遐周见礼,道:“本相身体不适,厚颜请道长诊治。”
李遐周目光灼灼打量着李林甫,应道:“右相不过略有小疾,无碍。”
“多谢道长。”
“比起偶感风寒,右相更该担心的是家小吧。”
“道长何意?”
李遐周闭上眼,掐指算着,喃喃道:“右相存,则家族安泰;右相殁,则家门不存。眼下早作准备,尚未晚也。”
“是吗?”李林甫当即冷了脸,瞥向薛白,眼神不悦。
李岫则是大惊失色,连忙行礼,请李遐周解救。李遐周这才睁开眼,笑道:“戏言而已,十郎不必介意。”
“这……”
待李林甫离开了玄都观,反手便给了李岫轻轻一巴掌。
“废物,一个只会给圣人挂兴阳蜈蚣袋的江湖术士,你向他求情?薛白收买他来诓你,这都看不出吗?”
李岫挨了一巴掌,不敢做声。
过了一会,他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何谓‘兴阳蜈蚣袋’?”
李林甫懒得回答,淡淡道:“问唾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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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太府少卿杨国忠、刑部尚书萧隐之、万年县令冯用之等人,皆被招到了右相府。
李林甫病中不见客,由李岫引众人到堂上说话。
“国舅,我有一个问题……何谓‘兴阳蜈蚣袋’?”
杨国忠闻言朗笑,道:“蜈蚣去头、足,碾为细末,配甘草三分、甘遂三分,以及几味药材,以绢裹盛于袋中,系于胯下,三至七日,可使你那话且大且长,久战不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