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李日越。伱又是何人?”
“雍希颢!”
“李光弼何在?”
雍希颢哈哈大笑道:“大帅早已回河阳了。”
李日越怒问道:“你们的粮草如何没运来?!”
“关你屁事!”
隔着壕沟,李日越无言以对,许久,招过部将们商议了一会,竟是纷纷丢了手中的武器,上前道:“我若归降?你可能保我不死?”
雍希颢不由大为惊奇,没想到还真如李光弼所料。连忙依着李光弼的吩咐,带着李日越等降将往河阳城去。
入了河阳,一路到元帅府,只见李光弼正与一个气度雍容、仪表不凡的年轻人在说话。
雍希颢心中一惊,猜到了这年轻人的身份,却不敢确认,只行礼道:“见过大帅。”
“嗯。”李光弼也不引见,道:“可有敌将来降。”
“有,敌将李日越愿降,但还在城外,问大帅能否保他不死?”
李光弼朗笑道:“告诉他,我现在便可任他为果毅将军,依旧领其原兵。往后与别的将领一般,皆是我的兄弟。”
“是。”
雍希颢匆匆领命而去,很快,便带回了李日越。
“哈哈哈。”李光弼难得很热情,亲自上前拉过李日越,把他带到了那年轻人面前,道:“日越来得正好,为你引见大唐的雍王。”
李日越一惊,连忙拜倒,道:“雍王竟已亲至河阳,末将……”
“你归顺得正是时机。”薛白扶起李日越,道:“要不了多久,史思明必败亡,这是天赐你的大功劳。”
这种恰好顺了天命的言语,最动人心。
李日越一个激灵,觉得自己这次是遇到了明主了。
雍希颢却是看得大为不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雍王、大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不怕李日越是诈降?又是如何料到李日越会投降?
然而,更让他惊奇的事发生了。
没过几日,忽有一燕军将领竟也跑来归降,且正是李光弼曾提及过的“万人敌”高庭晖。
雍希颢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问李光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人情如此。”
雍希颢挠头不已,嘟囔道:“末将可不觉得简单。”
李光弼想到自己一直治军甚严,前几天的一场大战却也害怕逼反了诸将一事,叹息一声。
“史思明急于求胜,一心盼着与我正面野战。听闻我在野水渡接应粮草,必然对李日越下了严令,以精骑偷袭我,若不功成,必斩不饶。”
说着,他向李日越招招手,问道:“是吗?”
“回大帅,是。”李日越道:“我不能擒下大帅,又劫不到粮草。哪怕拼命擒下了雍希颢这无名之辈,回去也必死无疑,不如归顺。”
“无名之辈?我……”
雍希颢无可反驳,又看向高庭晖,问道:“你又为何归顺?”
高庭晖十分孤傲,淡淡道:“我才能武艺远胜于李日越,他尚且能得到大帅重用,更何况我?”
薛白见此一幕,颇能感受到李光弼的名将风范。
对于在今年内平定叛乱,他多了几份信心。
但他希望能够再避免一些国力与兵力上的损失,他这次亲自来的目的也是在此。
~~
燕军大营。
战事接连受挫,可严庄反而愈发佩服史思明了。
史思明有大将之气,遇挫不折不挠,在麾下两员大将接连背叛之后,反而沉住了气,一扫之前的急躁,转变了态度,开始安抚诸将。
很快,燕军的士气又被重新提振了起来。
“一时的战败不要紧。”史思明还招过包括严庄在内的诸人,亲自为他们鼓气,“我们可以输很多次,最不至就是退回范阳,来年秋日劫掠一番,又是兵强马壮。唐廷却是一次都输不起,李光弼败一场,我便可直取洛阳、甚至长安。”
严庄觉得有点道理。
“故而,我军不必求速胜。”史思明提高了音量,“最先支撑不住的必是唐廷。”
敌不过老对手李光弼,他已经迅速转换心态,不求一战灭唐,而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史朝义忧思重重,道:“可大军的粮草供应……”
史思明淡淡瞥了儿子一眼,看向地图,指点起来。
“河阳的粮草供应,从何处来的?江淮。薛白亲至洛阳,一是阻我军渡过黄河,二是为李光弼筹集粮草。既然不能从野水渡夺唐军之粮,那便直接从江淮夺!”
他手指一点,先点了地图上的曹州。
“薛萼!”
“末将在。”
“你领三千兵掠曹州一带粮草,不必攻城。”
“喏。”
“王同芝!”
“末将在。”
“领两千兵,掠陈州!”
“喏。”
“许敬釭,两千兵,掠郓州!”
“……”
一道道军令传达了下去,只从地图上看就能看出燕军完全散开了,不再集中兵力,而是铺天盖地往河南、江淮一带杀去。
“黄河以南,唐军仅薛白、张巡可谓能人,今我四散而出。且看有几个张巡能守城?!”
“大燕必胜。”
严庄佩服史思明,可心中也有些别的想法。
是夜,他特意邀史朝义小酌,长叹一声,道:“怀王可知陛下为何如此安排啊?”
“自是为断唐军粮草,此消彼涨,则唐军必败。”
“非也。”严庄摇了摇头,道:“我看,陛下是有了返回范阳之意啊。”
“先生为何如此断言?”史朝义不解。
严庄道:“我军劫掠江淮必使百姓怨声四起,助唐军与大燕相抗,民怨一时难消,岂是取天下之良机?相反,今大军掠来金帛子女,退回范阳,封赏功臣,休养生息。如何?”
“如何?”
“则留一个烂摊子给唐廷,财力不足,左支右绌,再加上其朝中争权夺势,要不了几年,唐廷必乱。到时,陛下再向回纥、契丹借兵,长驱直入。岂不更好?”
史朝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可父皇为何不与诸将明言?”
严庄含笑道:“非不愿与诸将明言,唯不愿与怀州一人明言而已。”
“这又是何意?”史朝义大为惊诧,瞪大了眼。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严庄摆摆手,一指北边,不肯再谈此事,只道:“怀王若能为今日之言,而念臣的好,臣就满足了。”
是夜,史朝义辗转反侧,死活不能安然入睡。
他想到了史思明把史朝清留在范阳,只封他为怀王,再加上今日之言,不由愈发担忧。遂起身,招心腹们商议,开口便道:“阿爷要退回范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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