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纯粹剑修们(3/4)

小说:剑来 作者:烽火戏诸侯 更新时间:2024-06-26 10:01:22
  

  经常有人栽赃嫁祸给这个最喜欢栽赃嫁祸给他人的蒲老剑仙。

  然后蒲禾几乎都大包大揽下来,公开撂下一句,“对,就是我干的。”

  祖师堂那边拦都拦不住,只能是次次帮着擦屁股,通过自家宗门的山水邸报,苦口婆心,信誓旦旦,对外宣称“对天发誓此事绝非蒲禾所为”。

  一洲坏事占一半。

  不然当年姜尚真在北俱芦洲那边挣下偌大名声时,为何会被称呼为“蒲禾第二”?

  所以那拨管着分渎派一宗山水邸报的的练气士,薪水远超一般宗字头的同行。

  当年在剑气长城,扶摇洲山泽散修出身的谢稚,跟流霞洲谱牒修士蒲禾站在一起,身份得互换。

  蒲禾当年与米裕问剑惨败,住在城外的剑仙私宅“翠郁亭”,而谢稚的私宅就在附近,名为“眉意”,略显脂粉气。

  谢稚是野修出身,练剑资质并不是太好,公认是靠着大毅力,跌跌撞撞,跻身的上五境境。

  老剑修打光棍了一辈子不说,在扶摇洲就连个弟子都没收。

  等到谢谢稚终于改变主意,想要在剑气长城收取一两个嫡传,就又来不及了。

  老人未能收徒,也未能还乡。

  最后一次赶赴战场,谢稚与同为外乡人的元婴境剑修柳勖并肩作战,此生最后一次递剑,只为年轻晚辈开道脱困,活着还乡。

  避暑行宫内,同样是外乡剑修,而且同样年纪轻轻,其实宋高元与邓凉,跟愁苗那拨本土剑修走得比较近,反而与隐官陈平安、以及围绕在年轻隐官身边的那座山头,不能说是格格不入,终究是没那么融洽的,而那座小“山头”,如果说山主是隐官大人,那么副山主就是当年境界最低的郭竹酒,麾下有四大狗腿护驾,玄参曹衮,王忻水顾见龙!

  不过宋高元几个,尤其是林君璧,都心知肚明,罗真意,她对隐官大人有点意思,只是都选择了看破不说破。

  记得离开避暑行宫那天,是愁苗代替脱不开身的隐官为宋高元送行,送给他一个包裹,说是隐官大人送的临别赠礼。

  到了渡船,宋高元打开一看,才发现里边装着同乡剑仙谢前辈的遗物,还有一份关于谢稚在家乡情况的档案笔录。

  议事结束之前,那七位地仙剑修,都领了一份差事,施展神通,各有手段。

  有剑修祭出一把飞剑如古镜,步入镜面中,再从背面走出古镜,便是另外一位好似连魂魄都变化的陌生人物。

  又有剑修身上法袍涟漪阵阵,转瞬间便变成一个身弱神不弱的“行尸”,再化作一股黑烟,飘然消散。有剑修取出一支立凤发簪,轻轻摇晃,金光如水纹荡漾,顷刻间不知所踪。有剑修祭出本命物是那上古旧物,白玉绳纹同心结,能够与其他某位修士,互借道法一段时日。还有剑修从袖中抖搂出一位彩裙女子的古真遗蜕,自己身形一缩,小如微尘,去往她眉心洞府内盘踞,浓妆艳抹的彩裙女子一步跨出,缩地山河,再现身之时,已在某座府邸高楼僻静处。有剑修祭出本命飞剑“云外钟声”,清脆一声,便有回响在某条陋巷中,真身便神不知鬼不觉在那边出现,而大堂内的细微声响,依旧余音袅袅,有绕梁三日不绝的迹象。

  两位女子剑仙,凭栏而立,登高远眺。

  比起刚刚离开倒悬山那会儿的满身煞气,宋聘如今气势,已经和缓太多了。

  哪怕之后回到师门,宋聘还带着一身浓重杀气,她确实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谢松花笑问道:“看看谁更早跻身仙人境?”

  宋聘微笑道:“就算侥幸胜出了,也是胜之不武。”

  谢松花啧啧啧,“娘们长得美,就可以想得美啊。”

  “既然羡慕不来,干脆就别羡慕了。”

  “你没有道侣,不是没有理由的。”

  宋聘背着的那把名剑“扶摇”,暗藏相当一部分的扶摇洲剑道气运。

  只可惜早年在金甲洲,宋聘是不愿占这份天大的便宜,她曾经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绝对不去动那把“扶摇”剑的气运。

  只是到了剑气长城,只参加过一次守城战,宋聘立即就后悔了,既然是剑修,是不能太娘们唧唧的,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算个屁。

  在那城头,宋聘只恨自己境界太低,出剑太慢。

  所以返回家乡后,最近几年,宋聘就将两位嫡传弟子留在了宗门,让宗主代为传授剑术、道法。

  她只身一人,悄然来到了扶摇洲,凭借天时地利人和,试图尽早炼化那份磅礴无匹的剑道气运。

  炼化气运本身,就如与一位剑仙问剑,并不轻松。

  宋聘与同为女子剑仙的谢松花、郦采,不谈出剑风格,其余的,确实都不太一样。

  当年回到了金甲洲宗门,宋聘举办了一场不邀请任何外人观礼的收徒典礼,就是在宗门内部,也只有几位祖师堂同辈修士参加仪式。

  还为孙藻和金銮,预留了两座灵气充沛的山峰,只等两位嫡传跻身金丹,就举办开峰仪式。宗门祖师堂那边,没有二话答应了。

  只是后来一场大战打下来,宗门的祖师堂神位,连同历代祖师爷的挂像,都不得不搬迁到了流霞洲,等到战事落幕,宗门旧址,早已沦为一片废墟,为两位弟子精心挑选出的山头也不宜修行了,宋聘对此很愧疚。

  谢松花打趣道:“你跟我不一样,这些年没少被人烦吧?”

  宋聘摇头道:“还好吧,反正躲着不见人,还算清净。”

  他们这些剑仙回到家乡后,从不主动提及剑气长城事,可是总会有些故乡的朋友,经常问起,而且恰恰都是不愿回答的问题。

  比如那位从头到尾出剑寥寥的老大剑仙,剑术如何。

  作为亚圣嫡子的阿良,与文圣嫡传的左右,如果他们两人放开手脚打一架,到底谁更厉害。

  三位刻字老剑仙当中,如今唯一留在我们浩然天下的齐廷济,比那董三更和陈熙,剑术是高是低?

  上任隐官萧愻为何会带着两位同脉剑仙叛出剑气长城,她当真已经成为了一位投靠蛮荒的十四境剑修?

  那个叫陈平安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个人?怎么就入主避暑行宫担任末代隐官了?又是怎么能够成为宁姚的道侣?

  谢松花笑问道:“真不打算找个道侣?”

  宋聘说道:“对方总得是个剑修吧,境界比我高才行。”

  谢松花摇摇头,“难,太难了。等你炼化了扶摇洲剑道气运,跻身了仙人境,比你高?不得是飞升境剑修?如今整座浩然天下才几个,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个个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了,你又能找谁?找了他们,一枝梨花压海棠嘛。”

  宋聘笑道:“那就不找。”

  谢松花嘿嘿笑道:“倒是可以等等看,等个一百年几百年的,老牛吃嫩草,别有滋味嘛。”

  宋聘一挑眉头,“拭目以待。”

  谢松花压低嗓音说道:“我倒是有个现成的绝佳人选,你参考参考?”

  接下来两位女子剑仙就用心声言语了,她们这么聊,肯定比喝酒带劲。

  不远处,相邻的屋子和观景台,一如当年离开倒悬山的渡船光景。

  玄参趴在栏杆上,收回视线,转头与两位走出屋子的少女打招呼。

  孙藻和金銮,当年在那倒悬山麋鹿崖乘坐渡船离乡千万里的小女孩,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只是那会儿的俩孩子,还是天真以为自己只是短暂离乡,等到不打仗了,她们就可以返回剑气长城。

  可能是几年,十年,至多就是时日久一些,只是没有想到,整个家乡,最后只剩下了被打成两截的城头。

  只有一位剑修,守在那边很多年。直到浩然天下打赢了那一场仗。

  但是家乡就成了故乡。

  记得当年跟随师父乘坐渡船远游,师父没有为她们购买登船玉牌,简单来说,就是不给钱就要乘船。

  在她们这边永远眉眼弯弯、温柔似水、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师父,真是脾气好到没边啦。

  但是当时在渡船那边,宋聘却说了一句极霸气却理所当然的话,“给你们面子就接好”。

  最后便是渡船管事火烧屁股一般匆匆赶来,亲自为一行人开道,安排最好的住处。一路低头弯腰,赔礼道歉,生怕招待不周。

  正是那一刻,两个小女孩,才稍稍明白一位浩然天下的玉璞境剑修,说话语气,分量如何,做事风格,又是怎么样的。

  金銮笑着称呼道:“玄参哥哥。”

  当年是一起离开的倒悬山,而且同乘一条跨洲渡船,双方就住在隔壁,经常一起聊天。

  玄参微笑点头,“呦,都长成大姑娘了,有心仪的男子吗?如果有,那我可得帮忙把把关,浩然天下的谱牒修士,心眼贼多,尽是些道貌岸然的花花肠子,与其等到你们被伤了心,我再去砍死他们半死,还不如现在就盯着点,当然了,若是天作之合的良配,那是最好不过了。”

  看似调侃,其实玄参不全是说笑。

  她们毕竟是剑仙宋聘的嫡传,而且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那种亲传弟子,这就意味着与她们结为道侣的男子,几乎同时获得了宋聘和宋聘所在宗门的庇护。

  玄参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浩然宗门仙府、谱牒修士的算计方式,并不陌生。

  孙藻羞赧道:“没呢。我们年纪还小,都还早,跟金銮约好了,结丹之后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玄参精通弈棋,刚好她们师父也喜欢下棋,在渡船上,各有胜负,看架势,当然不是下那种所谓的人情棋了。

  当时宋聘就问避暑行宫里边,谁下棋最厉害,是你玄参,还是中土邵元王朝的林君璧?

  玄参就说,我跟林君璧棋力相当,最厉害的,当然是我们隐官大人,他就没输过。

  宋聘有些讶异,便说以后有机会,与隐官切磋切磋。她倒是没有太过奇怪,陈平安毕竟是崔瀺的小师弟。

  玄参就不乐意了,笑着说咱们隐官一般不轻易与人手谈,宋剑仙想要与隐官下棋,就得先过我这一关了。

  结果在那之后,玄参不再隐藏真实棋力,宋聘一天之内竟然连输了七八盘,她就再不愿意找玄参下棋了。

  显而易见,从避暑行宫里边出来的年轻剑修,就没一个老实本分人。

  玄参打趣道:“孙藻,如今还会哭着鼻子说想家吗?”

  孙藻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玄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浩然天下这边,不比剑气长城,人心比较复杂,好好坏坏,对错是非,容易混淆不清。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看人的第一感觉往往很重要,碰到一些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可以马上去问问师父,别拖着,更别怕因此耽误你们师父的修行炼剑。毕竟人心隔肚皮,你们记得平日里多看多听少做少说,专心练剑之余,双方多聚在一起复盘,争取理解别人为何会这么做、这么说、这么想,久而久之,你们就可以越来越准确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浩然天下了。”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玄参会心笑道:“看来你们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这就放心了。

  否则她们在金甲洲若是出了一些“稍微上心就完全可以避免,只因为自认为太忙所以没多想”的事情,隐官大人除了肯定会与宋聘问责。此外曹衮在流霞洲,宋高元在扶摇洲,唯独他玄参这个在金甲洲当近邻的,休想置身事外。

  因为于樾去过落魄山,所以曹衮就专门邀请于樾到自己屋子喝酒,老剑修顺便带上了关门弟子野渡。

  曹衮在进入避暑行宫之前,还是龙门境剑修,是在成为隐官一脉剑修后跻身的金丹境。

  “前辈其实只需一句话,就能让蒲禾乖乖闭嘴。”

  曹衮打趣道:“‘我于樾在金丹时,就敢去剑气长城递剑杀妖。’”

  于樾抚须而笑,轻轻摇头,“说不得,说不得,说了太伤感情。”

  双方之所以能够成为关系莫逆的至交好友,习惯了一见面就吵架,总归有些事是会绝口不提的。

  曹衮转头望向野渡,问道:“伤势如何了?”

  野渡咧嘴笑道:“已经完全痊愈了,就是浪费了不少药材和光阴,导致修行破境慢了很多。”

  蒲禾点头道:“能够补全本命飞剑,实属不幸中的万幸。消耗些许神仙钱不算什么,至于接连破境一事,以野渡的资质,加上我将剑术绝学的倾囊相授,根本不用着急。”

  野渡说道:“就因为认了你这个元婴境当师父,我才着急。你看看其余几个同乡,哪个师父不是玉璞境?”

  给戳了心窝子的蒲禾瞪眼道:“为师又不是没到过玉璞境,剑术造诣不曾跟着境界一起跌没了,眼界就摆在那里……”

  野渡说道:“可以闭嘴了,车轱辘话少说几句。”

  毕竟有外人在场,有点面子挂不住的蒲老儿急眼了,“臭小子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野渡说道:“曹衮,我师父把你当外人呢。”

  曹衮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蒲禾朗声笑道:“曹衮,我这关门弟子,脑子很灵光吧?你说句实话,如今的野渡,能不能进当年的避暑行宫?”

  当然,更灵光的,还得是雪舟。总之两位好徒弟,各得自己这位师父的一半真传吧。

  曹衮笑道:“暂时不能。”

  野渡欲言又止,算了,难得没有掰扯几句。

  离开剑气长城时,少年剑修是洞府境,在今年入夏时分,才破境跻身观海境。

  同样是破一境,师姐雪舟,却是从观海境跻身了龙门境。

  由此可见,双方资质是有些差距的,当然这跟野渡受伤极重、伤到了根本有关,蒲禾当年是路过,才将奄奄一息的少年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如果差了那么一眼,少年也就那么死了。

  蒲禾觉得这就是缘分,所以将连个姓氏都没有的野渡收为关门弟子。

  在剑气长城,是不是出身高门,很简单,就看剑修在年少时有无姓氏。

  按例,中五境剑修,不管是元婴,还是洞府,在某些时刻,都要离开城头,赶赴城外战场。

  能活着返回城头是本事,能够攒下一份战功更是本事,如果没这本事,到底是死在哪里,离着城头是远是近,各凭天命。

  反正剑气长城也没有什么下葬、入土为安的习俗。

  城头就是坟头。城外战场就是坟场。

  野渡到了浩然天下,好像就只有三件事,吃饭练剑骂师父。

  在师父蒲禾这边,野渡从来都是一口一个老子的,偏偏蒲禾还就最宠溺这个最没大没小没规矩的关门弟子。

  离乡之前,蒲禾在自家分渎派宗门内,蒲禾一脉,声势不弱,坐拥三峰,后来几个嫡传,师父不在身边传道教剑,都还算出息,混得不差,又有两位再传弟子,在蒲祖师身在剑气长城“光宗耀祖、大杀四方”期间,自行举办了开峰仪式。

  可惜这俩再传弟子都不是剑修,偶尔蒲禾心情不错,才会喊来嫡传再传弟子们一起喝酒,老规矩,不是元婴就站得着夹菜喝酒。

  门风清奇。

  这种事情,估计也就蒲禾做得出来,并且还能做得双方都觉得天经地义。

  不过如今多出两位嫡传,野渡从来都是坐着大吃大喝,雪舟却是入乡随俗,与那些师兄师姐、师侄们一起站着吃饭,站着敬酒。

  只要是蒲禾参加的山上酒局,金丹地仙是没资格落座的,爱来不来,爱喝不喝,扛不住蒲禾的酒好,护短,有那“流霞洲及时雨”的绰号,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想要报私仇却做不成,只要认识了蒲禾,再让老剑仙喝高兴了,蒲禾也从不在酒桌上说大话,给谁承诺什么,但是总能隔一段时日,对方就不用报仇了。

  过了这么些年,野渡还是半点不喜欢浩然天下。

  在同门师兄师姐那边,或是那些个年纪一大把却要称呼自己为小师伯师叔、甚至是太上师伯师叔的宗门修士那边,野渡遇到了,也从来没个笑脸,都懒得点个头,不愿意虚情假意套近乎,野渡只有一个心思,我练我的剑,百年之内必须混出个名堂,才好去五彩天下。

  但是野渡对曹衮三人,还是很佩服的。

  在避暑行宫待过的剑修,就必须敬重些。那个把玉璞境当饭吃的米绣花例外。

  曹衮笑问道:“听雪舟说她因为资质一般,不讨师父的喜欢,你总想着把她丢给别人?”

  野渡翻了个白眼,那个丫头片子,贼精!看看,这都告上刁状了,一点亏都不吃的主儿。

  蒲禾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别听她乱说,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没有,绝对没有!”

  说句良心话,蒲禾确实自认不擅长传授剑术道法,所以起先关于雪舟的安排,当年蒲禾最早的打算,是与这个徒弟打个商量,能不能劝雪舟更换门庭,相信她未来成就只会更高。比如蒲禾会让流霞洲一位宗门的女子祖师,境界不高,玉璞境,但是她有钱,好好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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