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镇所以得名就是因为不远处的苍兰湖,那原本是一个万亩大湖,可是近三年来竟然渐渐地干枯了,荒漠中最宝贵的就是水源,失去了水源,便再也没有商队会经过,苍兰镇也就落寞了。
“苍兰湖并没有消失。”张铮伸手指向西北方向,“它只是移到了百里远的地方去了。”
“那又怎么会呢?那里只是出现了一个新的湖泊而已。”
“不,你不懂,我在这西部边陲已经呆了二十多年,早就听说过荒漠当中的湖泊是会变换位置的,只是这种事情也许上千年才会发生一次,想不到居然让我们给碰上了,哎,平日里推牌九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运气!”张铮的语气不甘中带着愤恨。
陆风竹明白他的心情,他自十五岁从军起就一直在苍兰镇驻守,到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早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笛声。
陆风竹笑道:“大哥,谁说没人经过呢?那位放牧的少年不是常常赶着羊群经过嘛。”
羊群缓缓靠近,走一会就停下来舔舐道旁的盐碱地。
张铮夹住上下双唇,用力一嘬,吹出了一声清亮的口哨声,少年听到后举起手中的笛子指向自己的身后。
张铮连吹了两下口哨,少年举起笛子在空中画了个叉。
“大哥,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呢?”陆风竹好奇。
张铮苦笑道:“每次这个少年赶着羊群路过,我都要和他打赌,赌他今天赶出来的羊的数目是单数还是双数,哎,今天我输了,等等少不得要请他吃一条大鲤鱼了。”
陆风竹也笑了:“在这西北荒漠当中,一条鲤鱼可不便宜。”
张铮道:“可我若是赢了,他就会送一头羊给我,不然我怎么能经常请你们吃烤全羊呢?”
陆风竹讶道:“原来那些羊肉是你赌赢来的啊!可是你输掉的时候没找我们分摊过啊!”
“自己兄弟算这些做甚?”张铮指着羊群道:“其实我很羡慕他,因为他每天都有事可做,没事可做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陆风竹心想:终于还是聊到这上头来了。
“大哥,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苍兰镇吗?”
因为缺水,商贾改道,月奴国的铁骑也会跟着改道,这里一旦失去军事价值,朝廷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军队撤走,而他们这些驻守的军人也将面对抉择。
苍兰镇马上就会成为一座空城、死城,接着就会在风沙日复一日的侵袭中慢慢消失。
是离开这里去到百里外有水源的新城,还是解甲归田?这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一个问题。
陆风竹担心张铮会在这里死守,因为他对苍兰的感情太深了,苍兰似乎已经不单单是他生活和战斗的地方,而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信仰,一般人都难以接受自己的信仰崩塌,更何况是张铮这样执拗的人。
“你用不着为我忧虑,老兵到哪里都能活。倒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吗?”陆风竹挠了挠头,其实这几天他自己也在为这件事纠结犹豫。
“他们说朝廷会在百里外有湖的地方设立一个新镇,我想...”
张铮摆了摆手,道:“你不能再在漫天风沙里蹉跎岁月了,得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陆风竹沉默不语。
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渴望离开边境到中原去,去看看那个自己耗费十几年青春来守护的地方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可是自己举目无亲,回去以后去哪里落脚,又该做些什么呢?
“怎么?你是不是感到害怕了?”张铮看出了他的顾虑。
陆风竹点了点头。
“没什么,不丢人。以前我送过许多弟兄回老家,他们个个都哭的稀里哗啦,明面上讲都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其实是因为对未来感到恐惧。”
“是啊,我在这里十五年了,除了厮杀什么都不会,离开了这里我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