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家书斋门前,向老掌柜的叮嘱:“还是老规矩,凑齐十章了,就送去书局刊印。给他们说,这《蜀山剑仙传》,定定比那《水浒》精彩的,而且篇幅更长,要他们拿个更妥当的分成出来。若是价格不变,我是不依的!”
叹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里的金银锭子,刑天鲤嘟囔道:“红尘居,大不易。这每日里一睁开眼睛,就在闹饥荒呢。”
老掌柜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刑天鲤转过身,顺着石板街‘哒哒’走远。回到自家小巷,到了巷子底院门前,刑天鲤右手划拉了一下门锁,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老李,夜不归宿也就罢了,怎的连日连日的在外奔波?”
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门前右侧墙根下,有一口大水缸。刑天鲤顺手往水缸里一掏,一条鱼鳃里扎着稻草的大草鱼就蹦跶着被他拎了起来。掂了掂这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刑天鲤喃喃道:“今天送来的鱼不错呵,得小一钱银子!”
大门左侧的门柱上,一架灯台下方是一个如意钩,刑天鲤拎着大草鱼,从如意钩下取下了一块同样用稻草扎着的五花肉。
大门的门洞里,地面上有一个布口袋,里面放了一些青红鲜椒、一颗白菜、一把紫苏、一些鲜姜大蒜,还有一些豆腐干之类的食材。
拎着鱼,拎着肉,拎着满装的布口袋,刑天鲤进了院子,直奔南面倒座房中的厨房。
细雨迷离中,一进院子,老李平日里居住的北边正房的房门敞开,堂屋中,八仙桌旁,两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目光好似鹰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这院子宽有三丈,深有五丈,刑天鲤所能‘看到’的范围,只是身周六尺,那两人坐在堂屋中默不作声,是以刑天鲤也没能发现两人的存在。
刑天鲤推开厨房的房门,将鱼、肉,各色蔬菜放在了灶台上,低声嘟囔道:“老李也不知道回不回来。罢了,罢了,还是做两个人的饭食罢。若是回来,还有一口热的,若是不回,我就勉为其难,全吃了拉倒。”
去院子里水井中取了一桶水,生火,淘米,焖饭。
清洗蔬菜,给那大鱼开膛破肚,就连鱼杂都麻利得淘洗得干干净净。伴随着极有节奏韵律的菜刀、砧板的撞击声,伴随着热油‘哗啦’声响,很快厨房中就飘出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两个男子眼睁睁的看着刑天鲤进进出出,看了好一阵子,两人面面相觑,一人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两人同时摇摇头,撇了撇嘴。
饭菜已熟,天色渐黑。
刑天鲤搬了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屋檐下,已经坐了许久。
“这老李,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刑天鲤低声嘟囔:“就一芝麻绿豆大的小龙湫镇巡检司巡检,连点官味都没有的从九品,这么卖命做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刑天鲤起身进了厨房,取了一个大海碗,从焖着的饭锅里掏了一大块焦黄的锅巴出来。他又从另一口焖着鱼块、鱼杂的锅里,舀了一勺鱼汤浇了上去,抱着碗坐回了凳子上,‘咔嚓、咔嚓’开始大嚼。
一边吃着,刑天鲤一边嘟囔道:“这江东行省的口味还是偏淡,这青红椒都没什么辣味。得找人问问,弄点朝天椒、七姊妹过来,弄个麻辣鱼,这才过瘾!”
鱼锅打开,香气四溢,又看到刑天鲤吃得痛快,堂屋里闷坐了许久的两个汉子肚子同时‘咕噜噜’响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堂屋。
刑天鲤耳朵微动,听到了脚步声。
他充耳不闻,继续抱着海碗大吃大喝,两个男子大步走近刑天鲤,到了他面前,特意放重了脚步。一条虬髯汉子沉声道:“小哥,你家大人可在?”
刑天鲤听得清楚,这两人分明是从堂屋中直接走出,根本不是从倒座房东侧的院门走进来。他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瞪大空洞无光的眼睛,惊骇道:“耶?这位大叔,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岂不闻,子曰,非请勿入?”
两个汉子冷哼一声,也不管刑天鲤,直接走进厨房,点起了灯火,翻出了碗筷,自己在饭锅里盛饭,就着一锅鱼汤、一碗回锅肉,‘吧唧吧唧’吃得热闹。
刑天鲤‘大惊’跃起,高声尖叫道:“岂有此理,尔等行径,犹如盗匪,就不怕我报官么?”
两个汉子‘嘿嘿’笑着,也不多看刑天鲤一眼,自顾自的大吃大喝。他们饭量颇豪,胃口极好,就在刑天鲤大叫大嚷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锅中饭菜一扫而空。
“好了,不要鬼叫了,咱们爷们,是李魁胜的老朋友啦。”虬髯汉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笑道:“就咱们得交情,吃他一顿算什么?更不要说,咱们多年不见,今儿个特意来找李魁胜,给他送一桩富贵来的!”
另一黑面汉子更是大咧咧的拍了拍刑天鲤的肩膀:“小娃娃家不懂事,根本不明白咱们兄弟的交情。得了,饭后得来点茶水消消食,赶紧把茶水泡上啊?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么?”
黑面汉子嚷嚷道:“你小子也是能折腾的,咱兄弟跟着你转了一整天,一壶茶,总是要的!”
刑天鲤面皮微微抽搐。
院门‘咣’的响了一下,身穿黑色袍子,腰间挂着一口长刀,腰带上更插着一支转轮手枪的李魁胜拎着一个点心包儿,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小鱼儿,阿叔回来喽。唉哟,好香,好香!”
李魁胜刚进院门就大叫大嚷,嘹亮的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他嬉笑着转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前屋檐下的刑天鲤三人。
目光扫过刑天鲤,李魁胜手中点心包重重落地,他左手按住刀柄,右手已经拔出了那柄沉甸甸的转轮手枪,更是大拇指一用力,将枪锤直接扳开,枪口直指刑天鲤身边的黑面汉子。
“作甚?作甚?”虬髯汉子冷声道:“李魁胜,咱们十年不见,你摆出这幅模样给谁看?”
李魁胜黑黝黝的面皮微微发赤,他眼珠微红,冷声道:“老子摆出什么模样?嗯?你们怎么找到老子的?”
虬髯汉子上前了两步,冷笑道:“想找你,还不容易?”
李魁胜冷声道:“少废话,有话,外面说。”
黑面汉子一手按在刑天鲤的肩膀上,冷声道:“外面说?啧,啧,你这么紧张这小子,李魁胜,这怕不是你的远房侄儿,干脆是你的亲儿子罢?”
话语中,黑面汉子怪笑,手掌直接抓向了刑天鲤的脖颈:“不过,咱们兄弟今天,没能找到你,可是跟着咱们大侄儿跟了……”
刑天鲤动了,双臂如蛇,顺着黑面汉子的胳膊疾走而上。十指跳动,所过之处,黑面汉子的手掌、手腕、手肘、胳膊,同时发出了沉闷的关节脱臼声。
黑面汉子痛得一声怪叫,刑天鲤双掌已经握住了黑面汉子的左右肩膀。一声轻喝,刑天鲤双臂用力,这黑面汉子五尺六七寸的魁梧身躯骤然腾空,被刑天鲤双臂一旋,一个旱地栽葱,大头朝下的拍向了青石板铺成的院子。
“我干!”一旁的虬髯汉子厉声喝骂。
‘嘭’,大片雨水飞腾,黑面汉子后脑、脖颈重重拍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摔得昏厥过去。
‘呛’!
刑天鲤一击摔晕了黑面汉子,右手一抓,已经握住了他平日里出行使用的那根细细的竹竿儿。手腕一抖,竹竿骤然上下分开,他从中拔出了一柄三尺多长,宽如葱叶,打磨得锋利无比的细剑。
虬髯汉子正团身扑向刑天鲤,剑锋荡起一抹寒芒,极其狠厉的一剑洞穿了虬髯汉子伸出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