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坐在高处树枝上,耐心等待初一十五以及陆台的返回。
将那把多了剑鞘的“痴心”,随意横放在膝上。
远处,与金光纠缠不休却节节败退的阴魂黑烟,虽然早已失去了灵智,可畏死向生,便是已死的阴物也不例外。
顿时有一大股滚滚黑烟要离开此地,逃往别处肆虐山水。
突然想起远处还有一座城堡。
若是不谙术法的江湖人,恐怕就要被殃及池鱼。
陈平安持剑起身,先是环顾四周,确定并无异样后,这才将魂魄真意浇灌法袍金醴其中,一瞬间,一位身高十数丈的缥缈法相,面容模糊,可是金光湛然,法相在天地间悬空出现,屹然而立,刚好拦阻在那股黑烟之前,大袖一卷,就将那些阴魂兜入袖中,阴魂如入雷池,呲呲作响,很快就悉数烟消云散。
陈平安坐回原地,脸色雪白,头疼欲裂。
这次毫不保留地显露法袍金醴,用掉了他整整一口真气,而且还有难以为继的迹象。
若是与人捉对厮杀,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使用这种手段为妙。一旦对方有出人意料的保命本事,陈平安等于自己双手奉上头颅了。
不过说实话,那种神游物外、魂魄好似出窍远游的感觉,极为玄妙。
居高临下,俯瞰山河。
陈平安伸出手指,轻轻捻动法袍的衣角,柔顺细腻,阵阵清凉。一番生死厮杀,主要是提心吊胆,几乎耗尽了心力,当下陈平安有些困意,背靠大树主干,开始闭目养神。
约莫半炷香后,陈平安才平稳心神,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陈平安手腕上系有炼化缚妖索而成的一根金色绳结。
很快一道绚烂白虹和幽绿光芒飞掠而返,风驰电掣一般,虽然两把飞剑极其细微,可是两条流萤拉伸出十数丈,仍是十分扎眼,两两进入养剑葫中。
感受它们在养剑葫内传来的心意。
应该是顺利杀敌了。
陈平安便放下心来。
初一十五是头一次离开陈平安这么久远。
但是这也得出一个结论,这些野修杀敌的能耐未必比得上仙家子弟,可是跑路逃命,个顶个的精通。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无事,陈平安就开始坐着练习剑炉立桩。
背剑是修行,穿衣也是修行。
曾经与伴随一位仙人百年甚至千年光阴的法袍金醴,对于练气士而言,是一座小小的洞天福地,可以集聚灵气。
可对一名纯粹武夫来说,金醴当然还是罕见的护身符,却也有些小麻烦,那就是需要抵御那些源源不断往金醴靠的灵气,毕竟纯粹武夫一开始就要毅然决然,打散气府所有灵气,才称得上纯粹,才算登上武道一途。
在倒悬山,由于那边灵气充沛,所以抵御得比较辛苦,离开吞宝鲸后,行走山林,就轻松惬意许多,毕竟寻常的山野之地,灵气淡薄,大多可以忽略不计。
陈平安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陆台大摇大摆行走在山林之中,向陈平安这边快速赶来,满身尘土,所幸没有无任何血迹。
而且看样子,很像一个满载而归的人。
一边走向陈平安所在的大树,随手将老阵师遗留在四周的诸多阵旗,纷纷收入袖中,陆台一边好奇问道:“你倒是菩萨心肠,为何不由着尸体曝晒,野兽啃咬,飞鸟剥啄,才是他们该有的下场。你可怜这帮歹人作甚?”
陈平安摇头道:“我不是可怜他们。我只是在意‘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件事。”
陆台摇摇头,懒得多想,突然转身跑向血腥气最重的“坟头”,跟陈平安问了那几个死人埋葬的大致位置,然后陆台信誓旦旦答应,稍后会重新填土,不等陈平安答应点头,陆台就已经一掌拍去,尘土飞扬,屁颠屁颠跑过去,做起了翻拣尸体的勾当,就连老阵师的两名弟子都没有放过,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喜欢胭脂水粉、腮红黛眉的家伙,做起这种刨坟勾当,如此娴熟,毫无心理负担。
陆台难免沾染鲜血和泥土,只是有那五彩丝绳的法宝缠绕手臂,全身上下,很快就会被梳理清洗得干干净净,仙家法宝,种种妙用,匪夷所思。
陆台在那边独自絮絮叨叨,“好歹是一位江湖宗师,可你真是个穷鬼啊!瞅瞅,这是马万法的方寸物,里头金山银山,再看看你,你真该羞愧得活过来再死一次。”
“唉,不是我说你啊,比起你家主子,你身上这点家当,真是寒酸,唯独这摞银票,倒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山下购物,送人家雪花钱,店家要打人的……”
“你们两个苦命鸳鸯,下辈子投胎做人,记得找个好一点的师父,哪怕本事差点,也莫要再找这种了。”
陈平安也没打搅陆台的忙碌。
只是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很陌生。
最后陆台重新填土,拍拍手,看着平整的地面,有些心满意足。
“那个幕后主使已经死翘翘了,万事大吉!”
陆台走回陈平安这边的树下,打死也不去树上了,他仰着脑袋,招手道:“分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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