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已经听说了,所以飞剑传讯了披云山,在让魏檗帮忙看看。”
顾氏阴神一挥袖,山水屏障凭空出现一道大门,陈平安步入其中,转头与顾氏阴神抱拳告别。
重新行走在山路上,陈平安感慨道:“怎么都没有想到顾叔叔,竟然成了阴神,还当了这座府邸的府主,就是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什么时候可以团圆相聚。”
朱敛微笑道:“虽然没见着那位嫁衣女鬼,可此行不虚,就像少爷先前所说的棋墩山,本是魏檗沦为末流神祇土地公的沉寂之地,也是一举成为大骊北岳正神的发迹之地。所以说,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走吧,去红烛镇。”
两人稍稍加快步伐,去往裴钱石柔所在的红烛镇。
一直到走出那座山头数十里,两人一路闲聊,朱敛放慢脚步,小心翼翼,以聚音成线的武夫本事,突然问道:“少爷,接下来怎么说?”
陈平安脸色如常,同样以聚音成线,回答道:“不急,到了红烛镇再做下一步的谋划,不然顾叔叔会有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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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府邸大门口。
绣花江水神脸色阴沉,看着那位缓缓而返的府主,厉色道:“顾韬,我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府邸水运主脉附近,寸步不离!你竟敢自己跑出来?!”
这位臂绕青蛇的魁梧水神手臂一震,那条金色眼眸的青蛇,落地后盘曲在地,变做了一条粗如水桶的巨蛇,然后它缓缓游曳,刚好将主人和那位府主绕在一个大圈内,然后它高高抬起头颅,冷冷注视着顾氏阴神。
水神伸手一抓,手中出现一杆精炼长槊,金光如水流淌,讥笑道:“国师有令,只要你做出半点逾越举动,我就可以将你魂魄打去半数!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凭借楚氏府邸,反抗试试看。”
顾氏阴神纹丝不动,面容无奈道:“此次之所以现身,只为了将那个秘密说出口,委实是积攒太久,不吐不快。水神这趟登门,奉命行事,又对我早有提醒,我认罚!但是我希望水神行刑之前,能否告知,为何我连陈平安的面,都不能见?希望水神大人能给我一个明明白白,不然我即便认罚,却也心有不甘!”
绣花江水神死死盯住这个阴神,他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散这尊阴神府主的半数魂魄,而是要不要直接将其打烂所有魂魄。
顾韬生死,两可之间。
遭罪一场,肯定难逃。不过目前确实需要顾韬修补楚氏府邸气运,毕竟如今这里都属于北岳地界,山岳大神作为大骊王朝第一尊新五岳神祇,魏檗越来越流露出神尊之姿,所以具体何时打散顾韬的半数魂魄,除了向国师大人询问,按照大骊山水律法,他一样需要跟魏檗报备。
这叫县官不如现管。
如果不是顾韬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丝毫劝说陈平安去往书简湖的迹象,反而劝说陈平安返回家乡买山,不然这会儿顾韬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也合情合理,顾韬私底下几次从红烛镇得知的书简湖传闻,其实都是大骊谍子想要这位府主知道的消息。
水神毫无征兆地将长槊丢掷而出,贯穿阴神腹部,倾斜钉入地面,长槊金光绽放,在顾韬身上直接灼烧出一个窟窿,以阴物之身转为神祇金身的顾韬身躯,依旧挨了一记重创。
顾韬也确实硬骨头,硬是一言不发,面容开始扭曲,一身黑烟滚滚散发。
水神伸手一抹,摊开一幅画卷,楚氏府邸山水辖境内所有景象,随着这位水神的心意转动,画卷画面迅速流转变幻,画上人与事,纤毫毕现。
又打开一幅,是那绣花江辖境。
他语气冷硬道:“只要一点点苗头,给我怀疑了,我就宁可错杀了你。”
腹部犹有金色长槊贯穿而过的顾韬怒道:“你是不是疯了?!国师大人岂会让你如此肆意妄为!你真当我不知道,你爱慕那楚夫人已经数百年之久?!怎的,我如今占据了楚夫人的府邸,你便对我不顺眼,一定要除之后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好好,我算是领教了你这绣花江水神的肚量!”
水神根本不理睬悲愤欲绝的顾韬,只是低头凝视着一幅画卷上的陈平安朱敛两人,观察着那两人的表情,谈话,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至于国师大人在谋划什么,绣花江水神丝毫不感兴趣,是不敢有探究的念头,半点都不敢。
大骊王朝百余年来,
对于这位始终站在皇帝陛下影子里的国师,几次走出阴影,都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人头滚滚落,无论是权贵豪阀,还是山上仙师,没有例外,不管你是如何位居要津的中枢重臣、封疆大吏,是什么地仙,
要么是销声匿迹,要么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水神一招手,驾驭长槊返回手中,“你速速返回府邸底下,修补本地气运之余,听候发落,是生是死,你自求多福。”
顾韬伸手捂住腹部,金身被伤,道行折损,让这位阴神痛苦不已,“你应该知晓我的大致根脚,所以这件事情没完!”
水神神色淡漠,“我们大骊,最大的靠山,是国师帮助皇帝陛下订立的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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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那条河水柔秀的绣花江,来到喧闹依旧的红烛镇。
曾经在这里的一座书肆,陈平安给李槐买过一本《大崖断水》。
裴钱和石柔住在之前陈平安住过的客栈。
进了屋子,正要与师父说这红烛镇好玩之处的裴钱,看了眼陈平安,立即不说话。
朱敛关上门,站在窗口附近,陈平安开始沉默不语。
陈平安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我打算先不回龙泉郡,朱敛,你护着裴钱石柔去落魄山。黄庭国有座仙家渡口,我去那边试试,看有没有去往书简湖的渡船,实在不行,就走路去书简湖。到了龙泉郡,再想走,只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