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蛮荒天下的三轮明月,被命名为玉钩的那一轮,是荷花庵主的修道之地,已经被董三更拖月撞向人间。
而赊月的修道之地,名为蟾宫。
而这居中一轮明月,名为金镜,也是唯一拥有别称“皓彩”的明月。
宁姚看了眼天幕,说道:“我负责出剑开路,同时对付某些意外。”
刑官豪素负责以本命飞剑的神通,暂时“道化”这轮明月。
齐廷济和陆芝,则负责在同一个方向,共同递剑,推动明月沿着那条宁姚开辟出来的轨迹,迁徙一轮月,搬迁往青冥天下。
剑气长城,四位剑修,各司其职。
宁姚手持仙剑天真,斜瞥了一眼天幕某处。
然后她一剑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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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没头没脑的狭路相逢,置身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包围圈之内,冯雪涛一出手,就是一番搬山倒海的大手笔,方圆千里之内,一座座山头被连根拔起,一条条江河水流,分别被砸向那些悬空而停的妖族修士。
与此同时,冯雪涛捏出两张珍藏多年的金色符箓,两符悬在袖中,缓缓流转,以日晷符定光阴刻度,以指南符定天地方位。
天底下的山泽野修,在各自修行路上,都怕剑修,很烦阵师,跟剑修捉对厮杀,不占便宜,若是敌人当中有与阵师坐镇,就等于已经身陷包围圈。
冯雪涛就曾在这两种练气士手上吃足苦头,次数还不少。
冯雪涛并未因此心烦意乱,作为野修,什么凶险阵仗没见识过,九死一生的处境,都不止一次两次了。
在试探虚实之时,冯雪涛施展出一门本命遁法,身形消散,身形缩为一粒芥子金光,同时黑烟滚滚,又有水雾缥缈,和一道白虹掠空,朝四个方向一起远遁。
没有任何一位妖族修士阻拦冯雪涛,也根本无视那些攻伐术法。
那个貌若稚童的修士,面带讥讽笑意,“秋后蚂蚱,只管蹦跶。”
蛮荒天下的天干十修士,拦住冯雪涛的北归去路。
唯一迟到者,是从斐然那边赶来的玉璞境剑修流白。
她凭借恩师周密赐下的法袍“鱼尾洞天”,走了一条登天捷径,得以压制元婴境瓶颈演化而起的那头心魔,顺利跻身上五境。
她的本命飞剑,一直没有公开,早年甚至在甲子帐那边都没有记录在册,大概这就是作为一位周密嫡传弟子的独有待遇了。
流白一到场,大阵就得以补全,开始对那条飞升境大鱼收网。
之前出手四次,两位是蛮荒天下的自己人,只是不服管,对斐然担任天下共主,以及托月山的兵马调度,阴奉阳违,
还有一位是剑气长城的玉璞境剑修,隐藏在蛮荒天下千年之久,最近一次出手,就是围杀浩然天下那个喜欢捡漏的的仙人境野修,再在此人身上动了一点小手脚,不然就不只是跌境为元婴那么简单了。
虽说此举隐蔽,可他们也没想着一定能够成事,毕竟黥迹那边还有个白帝城城主,天下第一魔道巨擘的头衔,搁在在蛮荒天下不算什么,毕竟连云纹王朝的叶瀑,一个才跻身飞升境没几天的家伙,都给自己取了个“独步”的道号,
可郑居中作为一个魔道修士,却能够在浩然天下站稳脚跟,就极有分量了,再者发生在托月山上的那一幕,令人记忆犹新,故而两座天下那场没谈拢的议事过后,蛮荒天下开始流传一个说法。
愿意拿三个飞升境大妖,换一个郑居中。
除了白帝城郑居中,还有曾经在蛮荒腹地出手一次的火龙真人,重返浩然家乡便拦下仰止的柳七,以及那个大名鼎鼎的隐官陈平安,连同武夫曹慈在内,总计十人,都被视为蛮荒天下最希望对方能够更改阵营的存在。
白袍少年嬉皮笑脸道:“呦,流白姐姐今儿这么空,竟然得闲啦?要是再晚来一时半刻的,说不定咱们九个,就要兜不住青秘这条飞升境大鱼喽,这还算好的了,大不了被斐然追责嘛,可万一青秘凶性大发,乱宰一通,咱们这些小胳膊细腿境界不高的,岂不是死翘翘,如此说来,流白姐姐还能算是我们九个的救命恩人?”
流白神色淡然道:“不妨再教你件事情,阴阳怪气说话的时候,神色要一本正经,不然只会显得油嘴滑舌。”
身穿雪白长袍的少年,脸上覆了一张雪白面具,两只大袖笔直垂落,化名秋云,是一位山巅境的纯粹武夫,腰间悬佩一把狭刀。
狭长佩刀名为“帝姬”,与陈平安在剑气长城牢狱获得的那把狭刀“斩勘”,是差不多辈分的远古重宝。
远古天庭,十二高位神灵之一的行刑者麾下,又有刑狱四官,其中夏官缙云,执掌专门用来针对蛟龙之属的斩龙台,秋官白云,负责职掌雷池行刑。
秋云感叹道:“唉,还是流白姐姐有学问,不愧是咱们隐官大人的不记名道侣。”
白袍少年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瞧我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流白默不作声。
少年不再继续挑衅流白,眼神熠熠,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个曹慈,是不是徒有虚名。”
竹箧依旧是老样子,背剑架,长剑繁密拥簇,画面犹如孔雀开屏。
他有点怀念甲申帐的岁月,好歹还有个能够服众的木屐,也就是如今的周清高。
这拨天干修士,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正常,这些年来凑一堆,也就在斐然那边,稍微老实一点。
那个稚童模样的修士,名为玉璞。
腰悬棉布袋子,古篆四字,“符山箓海”,袋子里边装了数目可观的符箓,据说是玉符宫遗物,更是一件宫主信物。
符箓一道,门槛高,修行起来,只要资质足够好,比起一般剑修,更能消耗金山银山。
所以这个名为玉璞的妖族符箓修士,最仰慕皑皑洲的刘聚宝,敬佩这位财神爷的挣钱本事。毕竟符箓一途,想要登顶,神仙钱简直就不是钱。
有女子耳边坠着一粒金色珠子,光芒柔和,水纹涟漪,映照得女子一面脸庞,界线分明。她名为金丹。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神色木讷,腰悬一对小巧斧钺,手持一盏可以牵引魂魄去往阴冥之地的灯笼。他名为元婴。
此外一位肩挑竹竿悬葫芦的男子,名为鱼素。
擅长精思道法,想象神仙,能够撮泥为马,掬水化虚舟。此外鱼素与玉璞同样精通符箓一道,投符驾驭山鬼水裔,悉来听令。
与之并肩而立的修长女子,是鱼素的妹妹。
她腰肢纤细,背着一张巨弓,一只纤纤玉手,不断旋转匕首。名为窈窕。与秋云一样,除了是练气士,还是纯粹武夫。
“美人瘦如梅,梅瘦美如诗。”
姜尚真依附在青秘前辈身上的那粒心神,没闲着,瞥了眼那女子的胸脯,心中忍不住默念一句,“金桔也是桔子。”
另外那位不知该喊姐姐,还是姨,可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情了,体态婀娜,珠圆玉润好生养。
可惜斜背琴囊的女子,她脸上覆了张面具,看不清面容。
就是这位女子琴师身后显现出来的道法景象,过于渗人了点,吊死鬼无数,一具具尸体悬空而停,不着天不着地。
手持一把纨扇,绘千百仕女,皆是美人面目白骨身躯,比那面目可怖的狞鬼似乎更加不堪入目。
此女擅长编织梦境,观想出一条无定河,拆散无数**梦中人。覆上面具之后,心相随之显化在身后,就是那无数被吊死的尸体悬空,这亦是飞剑本命神通之一,能够让光阴悬停,死亡是一场大睡,睡眠是一场小死。而她的本命飞剑,其实就是就是那把古琴,飞剑名为“京观”。
姜尚真暂时还不知道她名为子午梦,道号**。
姜尚真有些替青秘前辈打抱不平,“几个至多是玉璞境的小兔崽子,竟敢围杀一位野修出身、最最熟稔厮杀的飞升境大佬,岂不是又崩了。”
冯雪涛苦笑不已,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冯雪涛空有一身飞升境大修士的术法神通,那些近在咫尺的心声,哪怕无比清晰,可咫尺之遥,却有着天地之距。
大阵之内,那些境界不高的妖族修士,并非虚相,但是对方的每次出手,占尽了天时地利。
而且天地之内,异象横生,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昼夜流转。春雷阵阵,天降甘霖,山川出云,继而又是日夜循环,四季流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日尽而明霞将灭没,星象入夜灿烂若河,此外伴随着龙宫春霖水生,云行雨施之象,星河秋露,一洗炎蒸,象纬昭然,秋高气爽,大雪纷飞,草木生长……诸多景象流转变化,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关键每一次四季流转,就会无形中消磨掉冯雪涛的一年道行,使得冯雪涛在飞升境辛苦积攒下来的道行,就像一只破洞的漏水之壶,如何都挡不住壶中水的流逝。
刹那之间,山河变色,如同变成了一幅只剩下黑白两色的水墨画,使得冯雪涛愈发如坠云雾。
亏得那位自称道号“崩了真君”的家伙再次心声响起,指点冯雪涛以行辰戌巳东南路线,移形去往一处土气丰厚之地,务必避开一道火光,不然就会陷入宝珠坠炉的险境……果不其然,除了冯雪涛匆匆御风前往的所站之地,其余天地间皆变成大火蔓延的景象,那可就不是只被大阵消磨掉一年道行的下场了。
随即脚下凭空出现了一条水面宽阔的大河。
姜尚真再次提醒道:“青秘前辈别愣着啊,继续接招,此为汾河虚相。御风冲过去,什么都别管。只是记得自己掐准时刻,算好路程,跑路万里,不多不少。”
“停步后,就可以迎接下下一道攻伐术法了。不出意外,你还可以瞧见一处类似帝王宫阙的海市蜃楼,身陷迷宫,不用慌张,我会继续帮前辈带路。”
冯雪涛御风不停,心声问道:“敢问道友,这是何故?”
姜尚真无奈道:“一位飞升境前辈,这么大岁数了,就没读过几本书?几千年岁月,平时都在干嘛呢?”
冯雪涛哑然。
姜尚真只得耐着性子说道:“白玉京三掌教不是有那天地篇,早就道破天机了嘛,乘彼白云,至于帝乡。此外又有一篇汾上惊秋诗,说这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
冯雪涛问道:“对方为何不在路程上动点手脚?”
姜尚真翻了个白眼,“大道之行,天理昭昭,这些只是借助天时运转道法的年轻崽子,如今境界都还不高,哪敢胡乱画蛇添足,一着不慎,就会露出破绽,被青秘前辈抓住机会,逃出生天,说不定还能拎走几颗头颅当战功。”
“就像这座天地,归根结底,还是逃不出那障眼法的大道窠臼。真正蒙蔽的,并非眼中景象,而是青秘前辈的神识感知。不然这几个家伙,真能改变天地间的四季流转?所以前辈的日晷符和指南符,并非没有意义,恰恰相反,是最有意义的,甚至要比一身前辈道法更关键,对了,前辈兜里还有多少张?可以都拿出来了。”
跟青秘前辈聊天就是费劲。
愈发怀念与好人山主、还有崔老弟并肩作战的岁月了。
哪里需要如此浪费口水,至多就是一个眼神的事情。
冯雪涛赧颜道:“就这两张。”
“啥?就两张?前辈不是一位飞升境大修士吗?出门在外,这么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