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男女,世家子弟,到了年纪,总绕不过婚嫁一事,简家向来以书香门第自居,简素的父母,也确实不愿意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声,可情理之中的联姻,终究不可避免,再加上简素的修道资质足够好,简素的爹娘再不着急,可是家族祠堂的那些父辈祖辈们,就有点这方面的心思,想要帮着她找个好人家,除了几个已是正式道官的京城俊彦,还比如简素在金椁派内的同门师兄柴御,岂不是一位近在眼前的良配?
所以等到简素主动要求去外地,最终选定在那颍川郡长社县的灵境观担任住持道士,师兄柴御就光明正大跟着了。
其实简素如此年轻,就可以担任一座官办道观的住持道士,甭管灵境观如何寒酸,光凭简家的面子,依旧是不太够的,简家的老太爷又不喜官场往来,所以还是金椁派祖师堂那边暗中出力了,事实上,南山国境内任何一座敕建、官办道观的住持名额,都是金椁派与那两个门派的一场较劲。
简素如今才十九岁,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洞府境,成功跻身了中五境,无异于鲤鱼跃过了第一道龙门。
关键是简素天资聪慧,从小就遍览家族藏书,那十几部流传不广的珍稀道书,她年少时便常有独到见解。
故而她在十四岁,就考取了南山国京城考核通过的道官,而且名次极高,当年在京城,此事还是一桩不小的轰动事迹。
打个比方,放在凡俗夫子当中,相当于有人在十四岁就考中了科举进士,并且位列一甲三名。
可惜简素的修行破境一事,仍旧是慢了几分,距离那种山上真正的天才“道种”,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然与简家登门求亲的,数量只会更多,估计早就踏破门槛了。
家中有一位地仙坐镇,就有这么一点好,家族子孙往往眼界开阔,越有出息的,越不会骄纵。
简素站起身,将一幅卷轴挂在墙壁上,画像是一位头戴远游冠的中年道士,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画上题写有一篇朱砂写就的青词诗歌,末尾八个字,意思类似寄语,“离境坐忘,老实修道。”
落款是青霄真人。这便是简素家族那位元婴祖师爷的道号了。
这个道号,寓意何等美好。
但是简素查阅过本国礼部档案,南山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一位道官。
如今拥有此道号的道官,简素却是久闻大名,堪称如雷贯耳。只因为对方是幽州弘农杨氏的一位天仙道官。
身后响起推门声响,简素收回视线,是花俏返回道观了,这位身材魁梧的婢女,动作娴熟,将那些笔墨纸砚,水呈笔架,竹黄臂搁灯文房清供,一一取出,放在桌上。从书箱、竹箧内拿出来的数十本道家典籍,因为屋内暂时没有书柜,也都放在桌上,还有一整套瓷器茶具。以及某些山上秘制的珍贵信笺,属于纸中“尤物”,寻常有钱人都用不起,未必是一定买不起,只是买不到。
一套粉彩花卉九攒盘,用来摆放瓜果点心。
亏得屋子不大,这张靠窗的书桌还挺大。
婢女甚至取出了早就备好的榔头钉子,叮当作响,原来是要挑选好了花瓶在墙上的悬挂位置,瓷瓶内可以插花,半月瓶的壁瓶形制,本就是专门挂在墙壁上的。
别看花俏生得人高马大,其实心灵手巧,只说她亲手编织的香囊,那可是简家女子们的心头好。
桌上搁放有一方古砚,离着青瓷壁瓶很近,铭文是那“瓶花落砚香归字”。
骤然富贵的豪奢人家,与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总归是各有各的装饰风格。
花俏后退几步,看了眼壁瓶,再凑近墙壁,扶了扶花瓶,嘴上念叨着,“小姐,明儿我就去县城一趟,帮你重新置办些冬夏的被褥、蚊帐,还有这床铺也太小了些,干脆我找手巧的木匠花钱订做一张床吧?我会遵守约定,在这里不能显露武学境界和家传术法,大不了到时候雇辆车到山脚,故意挑个暮色里到这边,我再自己扛上来,反正就这么几步山路,翻墙而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不用,又不是踏春秋游来了。太爷爷不就有句口头禅,道士不清贫谁清贫。”
简素笑着摇头道:“再说了,那么一张大床,你搬得上山,怎么搬进屋子?”
看着桌上摆设,简素自嘲道:“也算不得清贫了,躲起来享清福还差不多。”
花俏瞥了眼书桌底下,以心声说道:“洪淼说过,桌底秘密贴有谈薮的一张家传符箓,能够维持数月之久。小姐?”
简素以心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留着这张符箓就是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山外何处不官场。
这份人情,算是欠下了。简素还不能不领情。
花俏点点头,有些郁闷,“小姐,我瞅着林摅那几个少年郎,眼神不正,看小姐的时候,眼睛里跟有炭火似的。”
简素笑道:“你又知道啦?”
花俏突然想起一张脸庞,“尤其要注意那个叫陈丛的少年,瞧着模样,还挺周正,一双眼睛贼兮兮的,藏着好些心事呢。”
简素玩笑道:“心存歹意不成?”
花俏摇头道:“那倒不是,看得出来,他是唯一一个不那么像色鬼投胎的,更多注意力,还是在小姐的穿着衣饰上边。”
简素一笑置之。
花俏正色道:“小姐,人心难测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有见色起意的,就肯定有见财起意的。”
简素随口笑道:“哦?那少年还是个财迷?那么跟你不是有的聊?”
花俏白眼道:“瞧他细胳膊细腿的,冻得直打哆嗦,我以后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怕脚步稍快带起一阵风把他吹到呢。”
简素忍住笑,“那你悠着点。”
花俏是天生膂力惊人的练武奇才,但是简家既没有武学宗师当家族供奉,也没有合适的武学秘籍给她学,所以在这件事上,简素的太爷爷,对这个小姑娘,是有些愧疚的。总说花俏这孩子,若是能够从小就去赤金王朝的鸦山那边碰碰运气就好了,可惜过了十岁才进咱们的家门,学武就晚了些,或者将花俏放在兵解山那样的顶尖宗门,相信她说不定会有一番大成就。
屋内只有一条椅子,简素让花俏坐着,自己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笑问道:“别墨迹了,早些去县城找客栈落脚,再买栋宅子。”
整个人好像塞满椅子的花俏试探性问道:“小姐,真不让住在道观里边啊?我问过了,庙祝刘方有间屋子,不常住,我跟他花钱租借嘛。”
简素看着可怜兮兮的她,便有些心软,不等简素说什么,花俏便哈哈笑道:“小姐,我其实已经与刘方谈妥价格了,我这就那边将屋子捯饬捯饬!”
不愧是柴师兄,真是传授了一记锦囊妙计!
简素无奈道:“行吧。”
她们说是主仆,其实情同姐妹。
花俏笑容灿烂道:“小姐,再聊会儿?”
简素点点头。
花俏从桌上那堆书籍当中抽出一本,她不喜欢看书,但是这本道书里边,可藏着宝贝。
简素看着动作轻柔的花俏,忍不住打趣道:“又跟你家情郎见面啦?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花俏咧嘴一笑,“我可配不上他,小姐……说句良心话,也配不上呢。”
简素点头道:“那是肯定的。”
花俏从书中取出两份“书页”,是她从两份山水邸报上边小心裁剪下来的。
简家不是那种京城头等大富大贵的门户,所以每份价格不菲的山水邸报都会精心保存下来,这还是花俏请小姐帮忙,才好不容易收集而来的两页邸报,至于什么“情郎”,当然是自己小姐的调侃了,只因为邸报上边,都有同一个纯粹武夫。
却是别座天下。
他叫曹慈。
一页邸报上边,写他在浩然天下一个叫扶摇洲的地方,如何破境退敌。第二页邸报,写他在那场中土文庙的青白之争当中胜出。
再次胜出!
这跟汝州武运鼎盛也有些关系,山上才会流传这位曹慈的小道消息,在别州,可能就只有山巅才会听说此人了。
不过这种远在天边的人物,于花俏而言,当真是远在天边的人物了。
在花俏看来,浩然天下的曹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跟白玉京五城十二楼的城主、楼主,也差不太多了。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由,她就对另外一个曹慈的同龄人,印象不佳,准确说来,是很差。
一输再输,怎么还有脸对曹慈纠缠不休,这种死皮赖脸的货色,要是被自己见到了,呵,反正别想自己敬称一声什么陈宗师!
花俏又开始念叨道:“小姐,你能想象吗,曹慈如今才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呢,就已经是武道之巅的止境宗师了。”
“我把他当成林师第二,不过分吧?”
“邸报上边说了,曹慈至今从无败绩,以后也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听到这里,简素笑问道:“他不是有个师父吗,相互间就没有切磋,既然有切磋,有教拳喂拳,就肯定有输赢吧?”
花俏瞪大眼睛,一脸茫然,晃了晃脑袋,闷闷道:“我咋晓得他们师徒间的教拳光景,反正那座天下都说曹慈没输过。”
简素笑眯眯道:“我听说还有个姓陈的同龄人,虽然问拳输了好几场,但是最近一场切磋,把曹慈的脸都给打肿了?”
花俏怒气冲冲道:“我呸!这种人半点武德都不讲的,也配当什么武学宗师?!”
简素玩笑道:“如果哪天瞧见了那位陈隐官,你敢不敢当面骂他几句?”
花俏一下子就气消了,无精打采道:“当然……不敢啊。”
那个姓陈的,除了是一位年纪轻的止境武夫,是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一,陈十一?好像还是个当官的,陈隐官?
呵,花里胡哨的,华而不实,看看咱们曹慈,不就只是曹慈?有绰号有头衔吗?
只是曹慈这个名字,就足矣。
一想到这个,花俏就心情好转起来。
夜幕沉沉,闲来无事,柴御拎着一只钱袋子,里边装满了从国库挑选出来的九帝钱。
打开袋子的绳结,柴御五指张开,便从里边蹦出九枚钱币,是那作为雕母钱的各类通宝,都是寓意极好的年号,而且每个年号背后都意味着一段国强民安的太平岁月。其中柴御道袍袖内还藏有另外一只袋子,珍藏着数枚雪白象牙雕刻的钱币,只是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今夜只是将道观周边查探一番,以防万一。
有此宝物,在于家传。
柴御其实祖籍并非南山国,而是一个与赤金王朝接壤的藩属国,在那边,朝廷有个官职叫钱法侍郎,分别管理一国掌理名泉局、宝源局的钱币铸造事宜。工部户部皆有,一般都是由两部的右侍郎兼任,偶尔也有郎中担任钱法堂主官,一般都是即将被朝廷提拔重用的前兆了。地方上偶有大府,也设置有铸钱局,方便就此取材、当地铸造,由两部下派的官员督造署理。相对而言,工部的钱法侍郎职权更大,所铸铜钱通行一国甚至是周边数国,在柴御家乡那边,每逢朝廷改元,精通铸造的皇家供奉道官,就会以象牙雕刻钱样刻作钱样呈送工部鉴定,在这之后,才是仿刻铸造祖钱,继而用祖钱翻铸母钱,哪怕是母钱,品相之美,都绝非通行一国的钱币所能媲美,至于祖钱,尤其是象牙刻成的“铜钱”,每一枚,朝廷工部都会仔细录档、拥有编号,转送皇库,严密封存起来,不得泄露。而柴御之所有拥有这些至宝,这与他祖辈担任工部尚书、侍郎有关,再加上家族有几本**,秘而宝之,绝对不敢让外人知晓,例如其中就有一本礼记地官篇,专门讲述类似土圭测地脉深浅、如何于地中建王城等禁忌内容。
故而柴御所在家族,家学渊源深厚,再加上几乎所有本族道官,天生就对金铁、土脉拥有一种敏锐直觉。
马重和土膏都觉得有趣,柴御也不拦着他们,由着两个乡野少年远远看着,不断朝地上撒钱又重新捡钱。
小道观后边,菜园子附近,有一口枯井。
柴御已经收起了九枚母钱,从袖中捻出一张符箓,两位少年吓了一跳,方才那位道长只是轻轻一吹,黄纸符箓便瞬间燃烧起来,如手持一盏灯笼,照耀得整座菜园子灯火通明。
柴御站在井口旁边,抬臂举起符箓,再低头望去,不算太深,唯见井底有些积雪。
双指捻符,默念咒语,最后往井底一丢,一张符箓快若箭矢钉入井底积雪中,期间火光蓦然绽开,如一条纤细火龙垂挂井中。
并无异样。
小心起见,柴御等到井底那张符箓燃烧殆尽,挪步绕行井口一圈,从袖中摸出一根金色长绳,再掏出一把袖珍铜钱剑,长不过尺余,系挂在金色长绳一段,就打算坠剑入井。
若真有阴物邪祟隐匿其中,遇见此剑,无异于坟冢鬼物骤见一轮烈日。
不敢说凭此铜钱剑就可以当场斩妖除邪,但要说将其逼出水井,肯定不难。
柴御打定主意,离开道观之前,给那几个少年,每人赠送一枚材质、形制相对普通的铜钱。
但是如果他们识货,能够寻一处仙家渡口或是大的郡府道观,转手一卖,也是一笔数目可观的横财了。
土膏偷偷看了眼马重。
马重好些有点心不在焉。
道观鼓楼内,陈丛趴在那边,看着菜园水井那边的火光。
长社县灵境观与那许县都属于小县道观,故而按照礼制,还没有资格悬挂那种大钟大鼓,所以初一、十五清晨的“开大静”,和三十、十四晚的“止大静”,灵境观自建造起的各代常住道人,都只是听说。要么就是有谁乐意长途跋涉,去那些大道观,回来之后,再吹嘘一番。上任观主洪淼就曾说,那些皇家敕建巨观,晨钟暮鼓之洪亮悠远,几十里外都听得见。
几个土老帽的少年,反正就跟听天书一般。
其余所有一座正经道观那些繁文缛节的讲究,到了灵境观这类每逢杀年猪就要让典客下去帮着拽猪尾巴、再拎俩条肉返山开开荤的小道观,就是讲究变将就,不将就,还过不过日子了?
就在柴御祭出那把铜钱剑的时候,恰好道观内暮鼓声响起。
陈丛吓了一跳,只是都懒得转身,肯定是常伯干活来了。
柴御愣了愣,洒然一笑,毕竟是道官,又是初来驾到的“挂单道士”,得讲究一个规矩,就将那把袖珍铜钱剑收入袖中。
看了眼枯井,柴御转身,朝鼓楼那边打了个稽首。
本就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若是传到师妹耳朵里,估计还会被笑话几句吧。
一夜无事。
新官上任的观主简素,挑灯看过了灵境观的几本账簿,花不了多少工夫,与婢女花俏几乎聊了一宿的闺房话。
柴御就住在一间简陋至极的客房,也没有什么睡意,除了晚间功课的呼吸吐纳,隔壁就是那几个少年的住处,除了呼噜声有点吵人,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好不容易等到晨钟响起,柴御就打开屋门,只见那个打扫庭院的典客常伯,开始用扫帚敲打屋檐那边挂着的不少冰锥子,碎了一地。
柴御见此倍感无奈,就用扫帚吗?你拿一根竹竿去打冰锥子也好啊。
不过柴御还是没说什么,反而主动与老人打了声招呼。
常伯赶忙停下手上动作,毕恭毕敬喊了声柴仙长。
柴御看了眼道观主殿,试探性问道:“常典客,我能不能进主殿看看?”
常伯一听就乐了,咧嘴笑道:“别说去看了,道长若是瞧见喜欢的物件,搬走都行,只要别被我瞧见就成了。道观里边的贵重物件,几乎都在主殿里边搁着了,一样样一件件,都是与县衙那边详细报备过的,户房和工房的官老爷,每年都会按例一起来这边查看一番,若是有需要修缮的地方需要上报,就是官老爷们动一动笔头的小事了,这不好多年都没怎么更换了,不小心丢了更好。好像是大前年来着,工房的主事老爷,亲自造访咱们道观,看过之后,就说奇怪呢,你们灵境观就这么牢固吗,哪哪都稳当,户房当差的听着了,好像也没吭声。”
显而易见,对方是提醒灵境观,可修可不修的地方,就抓点紧,别当哑巴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
如此一来,那么县衙工房就有油水了。
至于户房那边,也可以稍稍分润一笔,就算钱不多,但是可以请本房同僚们喝顿酒吃顿肉,联络联络感情,不也是好事?
柴御一时语噎。
真是半点不见外。
本地民风是不是有点淳朴啊?
柴御再一想就释然了,这个常庚,以前是货真价实的读书人,难怪难怪。
看来由这个老人来当道观典客,就很好啊。
说不定真能够给师妹搭把手,帮着处理道观庶务?
只是有件事,柴御哪怕是外人,也是憋着难受不吐不快,犹豫了一下,柴御开口问道:“常典客,似乎不是特别精通道门钟鼓的打法?”
常伯一脸难为情道:“洪老观主倒是教过几遍,紧打慢打什么的,我年纪大了,记不住,学不来。”
柴御一时无言。至于老人到底是学不来,还是嫌麻烦,天晓得。
那么柴御干脆连与晨钟暮鼓配合的“知不知道钟文内容是什么”都懒得问了。
柴御只得再问一个简单问题,“常伯,道观这边道铙与琳、琅都是有的吧?”
常伯一头雾水,“道长说啥?铙跟板,还有铜磬都是有的,就是平时用不着,洪老观主走了,如今就在杂物房摆着吃灰呢。”
柴御又只好耐心解释道:“法钟在左为琳、在右名琅,钟身往往刻有符咒云纹,一般来说县道观都该有的,可能就是材质相对普通一些。”
老人嘿了一声,“道长直接说是那种长柄的大铃铛不就得了。有,怎么没有,洪老观主摇晃起来,念念有词,很好听的。”
每次几个少年都能趁机睡个回笼觉。其中马重和土膏,更厉害,已经练出一种都能睁着眼睛打瞌睡的绝学了。
柴御揉了揉眉心,没说什么。
这个上了岁数的常典客,年轻那会儿是个读书人不假,但肯定没有怎么用心读书,极有可能,就根本没想过要考道官?是有自知之明,想都不敢想?
常伯看了眼通铺屋子那边,难得这么早就开门,林摅几个瞧着都很精神啊,都是精心捯饬过的,土膏还特地换了一身崭新道袍。
至于自家晚辈的陈丛,还是老样子,睡眼惺忪的,眼珠子那么一转,瞧见庭院已经打扫完毕了,快步走向自己,笑嘻嘻就要接过扫帚。
观主简素走出房门,看了眼那拨自己道观的常住道人,轻轻点头,率先步入主殿,开始上香。
除了柴御和花俏两个外人,其余人等,
至于庙祝刘方,就没上山,差点没把那几匹马当老祖宗供起来,老人一宿就没怎么睡,不是怕它们跑了得赔钱,就是担心遭贼。
听见了山上道观的钟声,老人这才放心去睡觉,倒头就睡,天王老子也别想喊醒自己,今儿必须睡个饱。
简素开始了首次道门早课。
虽说面对的,只是些少年,但是好在这些课业内容,都是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内容,以前是聆听,如今只是换成了说教。
再加上来道观之前,她还是做过一些备课的,也曾请教过过一位属于大道观法眷的家族供奉,不过简素起先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只是那拨少年是听课还是“看课”都还两说,还有那个坐在角落的典客常庚,竟然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这反而让简素悄悄松了口气,随后的讲课,渐入佳境,她毕竟十四岁就考取道牒的,来此讲课,其实就跟一国状元郎给村野蒙童授业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