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轻声道:“因为一统天下之事!”
“一统天下?”沈光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杨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侗儿这小子,在对付世家大族方面,手段百出,令我自愧不知。而在结束纷争、重新统一方面,我更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这才龟缩江都,关起大门当皇帝。所以侗儿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也更会当皇帝。但是这小子阳谋有余、阴谋不足,太小看大世家所蕴藏的巨大实力了。”
“都这样了,世家还能如何?”沈光嗤之以鼻。
“瞧瞧!就是因为朝廷之中,像你这种人形呆瓜太多,所以才让侗儿小瞧了世家。”
“……”沈光无语,感觉杨广颇有些老顽童的意味。
“我这不是在骂你们!这是事实…你也别不服气。”杨广笑了笑,又说道:“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姓,大多是源自传承三四代人的小士族、地方豪强,这类人根基浅薄,做梦都不会知道大世家的恐怖之处。”
“您是说,因为大家全都不是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所以不知道大世家的厉害?”
“你这话说得很好,我也不是说朝中文武的心智不足,而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所以,你们对大世家的真正实力全靠猜,全靠似是而非的卷宗估计!这猜测出来的结果,终究不是真相。”
“可是直到现在,那些大世家除了谩骂、打嘴仗,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啊?他们现在除了支持李渊等人,又能如何?只要把支持乱臣贼子的大世家一扫而空,不就完事了吗?”沈光有些不服气。
“你懂个屁!”
杨广忍无可忍的骂出了一句粗话,他铁青着脸,十分不爽的说道:“如果不是老子这些年在暗中盯稍,在刺客尚未出动时,杀了一批又一批,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就死个精光,坟头草都长了三丈高。”
看着沈光无辜的模样,杨广腾地站起身来,对着沈光的脑门‘咣咣咣’的狠敲几下,道:“老子虽然没死,却活成了你们所有人的狗腿子。”
“这也罢了,谁让老子自己犯贱。可你们这些浑蛋,居然把老子好不容易打入李密核心的裴世清灭了门,更缺德的是杀人之前,还把裴世清给阉了。还有丘行恭,也是老子的人,可你们倒好,把人射成了刺猬……”
“更过分的是!老子在江陵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本营、木家,居然被李靖这老王八随口定了个‘丧尽天良’的罪名,鼓动百姓闹事,军队紧跟着就抓人来杀,要不是老子和兄长机敏一点,都要被李靖给屠了。你说你们都干了些啥啊?”
看着这头喋喋不休、大发雷霆的暴龙,沈光委屈惨了,心说:这关我屁事啊,干嘛拿我来出气?难道因为是熟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这算不算祸从天降呢?
“你不服?”杨广‘咣咣咣’的又敲了几下。
沈光不敢躲,被敲得头昏目眩,身子都矮了下去,忙不迭的说道:“服了服了!”
“这也是你沈光,别人想让我敲,我还懒得下手。”杨广以一派看得起你才敲你的口吻说道。
“末将多谢天恩……”说完这话,沈光自己也被恶心到了,这话,说得自己好像很有受虐倾向似的。
发了一通脾气,杨广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我这一辈子,被很多人骗过!但是骗我时间最长、最久的人是李渊……他这个人最善伪装,从小到大都在骗我,把我当猴耍。以前是装成一个宽厚长者的模样,当初我让他去做楼烦郡守,他就颇有微词,我以为他是嫌楼烦郡贫穷,念在姨表兄弟情分上,我让他当了荥阳太守,他就变得好酒贪财、强占良田美宅。原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了,谁想到一张面具之后,还有第二张、第三张面具。于是,我就这么傻乎乎的给他骗了。”
杨广和李渊是姨表兄弟,两人母亲是亲姐妹,李渊要比杨广大几岁,两人从小一起读书。杨广聪颖绝伦,看书过目不忘,性格奔放,而李渊则显得木讷憨厚,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但杨广却知道他是一个伪君子,整天只会沽名钓誉,明明是贪花好色的人,却假装不近女色,明明贪杯好酒,每次都故意在大宴不饮酒。当大家都夸赞李渊有长者之风时,杨广只会冷眼相看,所以李渊在荥阳渐渐表现出不同以往时,他一点都不奇怪。
说到底,杨广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李渊,认为他不是什么成就大事的人,并加以重用,哪怕到了山河破碎之时,也信任有加,让他当太原留守。
谁想到李渊从小就开始装了,而且还对他来了一个连环装,宽厚仁者、木讷憨厚的表相用来掩饰贪花好色,贪花好色之后,则是藏着谋夺大隋江山之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