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抚须沉思不语。罗昶这诗做得中规中矩,说不上差,只是有些取巧,整句诗,只有最后两句‘虫蠹心将穴,蝉催叶向衰。樵童不须翦,聊起邵公思。’还算有些意境。所谓‘邵公’乃是虞王朝的国公,辅佐虞王朝末代皇帝虞乾皇,使得虞王朝乃得六十余年太平盛世,邵公在世之时,国泰民安,百姓得安其所,乃是一代名相。可惜,邵公去后,虞王朝顿时分崩离析,其后便是三百年乱世。这些秘密,普通百姓家却是不知的,罗昶出生紫衣侯府,紫衣侯乃是国之股肱,知道这些秘密也是意料之中。罗昶这首诗正是在诗中表示了志向,愿做那邵公,辅佐君王,使天下得享太平。
夫子乃是儒生,儒生以治国平天下为已任,罗昶能有这种志向,深得夫子之心。夫子听得也是心中点头不已,从这志向来说,罗昶立意便高出了李海龙,但是志向归志向,从诗本身来说,罗昶毕竟年幼,这诗作得有些取巧,论诗本身,李海龙的诗还是要高出罗昶的,只是李海龙的诗作得有些轻浮了,却是夸奖不得。
“不错,不错,两个人做的诗都不错,不相上下。世子的诗若是末尾能修改一下,便更好了,“夫子沉吟半响,给出了结论。
“喔,世子赢了,还是世子厉害啊!”夫子最后一句本意是劝告李海龙,要他去掉那股轻浮之气,但却被李海龙的随从们当成了夫子评定李海龙的诗胜出的依据,一群人立即欢呼起来,学子中,有依附平鼎王府的,也跟着过去欢呼起来。
“哼,这些家伙太得意了,君玄哥哥,你帮帮我哥好不好吗?”罗绮烟一脸期盼看着林君玄,这三年的时间,林君玄与罗绮烟兄妹朝夕相对,彼此早有了很深的感情。林君玄一直有读古诗养气的气惯,罗绮烟兄妹偶尔会去厢房看林君玄,次数多了,总有几次被诵诗的时侯,被他们听到。
尽管林君玄一再说明自已并不会做诗,只是被听到的次数多了,再辩解也是徒劳,索性承认。而罗昶似乎也从自已的母亲那里听到什么风声,认为他是前朝某个诗礼世家之后,这些世家从小就开始教育孩子,在浓厚家庭诗礼文化薰陶下,小小年纪,知书达礼,磊落大气,会吟诗作对,写得一手好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侯府夫子既然认定了林君玄乃是前朝某个没落的诗礼世家之后,对于罗绮烟兄妹与林君玄的过于亲近,倒也并不介意。毕竟,三百年乱世虽然淹没了许多诗礼书香世家,但却并没有淹没这些诗礼世家的影响。鸿冀王朝立朝之后,中央龙庭大封天下,造就了无数王公贵族,只是,这些新兴贵族毕竟根基尚浅,论诗礼教化,书香底蕴,也是鞭策莫及。又哪里有资格藐视这些流离天下的世家之后?
只是林君玄表现的太过杰出了,完全不似一个懵懂幼童,若说林君玄其实就是一个出身泥根的乞儿,任何只要接触过林君玄的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紫衣侯夫人。既然紫衣侯夫人心中早已认定这点,林君玄自然也不会傻得去否认。
罗绮烟说话向来毫无心机,有什么就说什么。府中三年,林君玄一次无意中听罗绮烟说她在自已进府之前就见过自已,追问下去,这才知道自已能够进府的原因。对于罗绮烟便多了一份感激,罗绮烟的这种要求并不过份,林君玄自然不会拒绝。
“呵呵,好的。我们先等等,看看那边还会作什么诗吧。”林君玄笑道。
“君玄哥哥真好,”罗绮烟抱着林君玄的手臂,一脸高兴。
一个‘不相上下’的评价显然还不能让李海龙满意,片刻的时间,平鼎王世子那边又有了动静。
“夫子,我还有一首诗,”不远处,李海龙又道。
“哦,世子还会什么诗?”夫子问道,目光却看向李海龙身后那少年。王公子弟的背后,总有那么一群人为之出谋划策,这已是人尽皆知的通俗了。李海龙作的诗,其实别人是附耳所为,夫子虽然知道,但也并不说破。
正如行军打仗一样,两军相遇,主帅麾下,各自的幕僚出谋划策,谋略虽然出自幕僚之手,名头却是冠在各自主帅的身上。王公子弟斗诗的背后,向来都是双方幕僚的比拼,这也是各府实力比拼的一种。
夫子并没指望这些半大的稚童能吟得出多好的诗,只是想借这踏春斗诗之机,培养一下这些孩子在诗词上的好胜之心,有了好胜之心,这些稚童自然会在上面用心,长大后成为一代大儒也并非不可能!
“夫子,咏树的诗也做过了,不如换个如何。踏青乃是早春,不妨就以早春为题作诗一首,不知夫子觉得如何?”李海龙一拱手,向夫子道。
“可以,”夫子负手而立,点了点头。以早春为题,又要难上一点。李海龙既然开口了,自然是有准备,夫子侧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