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先是通报下姓名籍贯,两人乃是陇右举子,焦黄面皮的叫商德重,白面地那个叫辛骊桐,俱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介绍完姓名籍贯,商德重朝涂恭淳苦笑道:“我们哥俩乃是昭武五年举人,到现在十三年了,确实是过得不能再过了。”又朝秦雷拱手道:“些许牢『骚』,给贵人添堵了。”他饱经沧桑,尝遍疾苦,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秦雷温和笑道:“无妨,两位恒心可嘉,经验丰富,今年必能高中,一场夙愿地。”
辛骊桐愤懑叹气道:“我等早不抱期望了,只不过就像涂兄弟说得,苦读寒窗二十载,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考试,我等还能做些什么呢?不过聊尽人事而已,听天由命罢了……”话语中有说不完的心酸苦痛,道不尽的疲惫无奈。
那商德重指了指辛骊桐道:“辛兄乃是我陇右的瑰宝、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十五岁便中了一榜解元,那十五能文西入秦便是他的写照,可怜十几年下来,居然连个同进士都没有博到,这能说明什么?”说着激动的扣下桌面道:“非是学问不到、非是时运不济、乃**也。”
秦雷温声问道:“**?”
商德重点头道:“不错,是**,”说着微笑对秦雷道:“公子出身高贵。自然不晓得这些龌龌龊龊。还是不说了吧,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秦雷知道他心有顾忌,朗声笑道:“言者无罪、全当解闷,你尽管说就是。”[]权柄326
商德重这才喟叹一声道:“我大秦在前朝的基础上,采用科举、征辟、简拔、荫补四法并行取士。原本是太祖爷为了照顾到各个方面,让平民庶族、高门士族、德高名士,以及功臣勋旧之家,都能为朝廷所用。出发点是极好的。”
秦雷知道他欲抑先扬,端起茶杯啜一口,微笑听他继续道:“但后三种乃是小道,终非征途,所谓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若不是进士出身,就算做到宰相,也难免会遗憾的。”辛骊桐点头道:“是以但凡有一点可能。那些高门望族地子弟,也会设法钻营个进士出身,只有实在无方时。才会屈就于后三种。而朝堂上清一『色』的进士出身,也会把他们视为异类,使其饱受歧视不说,更不可能位极人臣做宰相了。”
秦雷也颔首道:“确实,五院六部之中,着红袍以上者,无一例外,尽是进士出身。”
商德重面『色』阴沉道:“是以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功臣勋旧、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来挤这座独木桥。”说着傲然道:“若是大家凭真本事做文章比六艺,学生不才进不了一甲。考个二甲还是不成问题的。”因着秦雷在此,他也不好对权贵太过非议。若是往常,早破口大骂公卿心如狗,尚书不要脸了。
但这话虽没直说,秦雷却听得明白。轻声道:“我听说权贵们把持科举,一甲二甲似乎已经内定。但人数最多的三甲,不还是留给大家公平竞争吗?”看了几位举子一眼,他又温声道:“既然进士都是内定的,文曲星下凡也考不中。那同进士也就没什么可丢人地了。”
谁知两人哑然失笑道:“公子说得是老皇历了。现在连三甲也有机关了。”就连一直未曾『插』言的方中书也苦道:“公子出身高贵,当然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涂恭淳几个却一脸愕然,显然并不知情。
秦雷奇怪道:“怎么又扯到五斗米折腰上去了?”说着与乐布衣对视一眼,乐布衣摇头笑道:“不要问我,十八年前还不是这样地。”
那辛骊桐听了,拊掌叹道:“这位先生一语中的,此等歪风便是这十几年里刮起来地。在下正好倒霉亲历了整个过程。”
秦雷苦笑一声道:“看来又与我们丞相大人脱不开了。”
辛骊桐点头沉声道:“是极,二十年前地举子进京赶考,就是冲着三甲去的,一年倒也能中个一二百人,出些六七八品地官员,但十八年前文丞相辅政后,这好事儿就一去不返了。”秦雷从麴延武那听到同进士时,记得他是瞧不起这个同的,但在这些举子口中,竟变成了好事儿,可见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一提起文彦博商德重便咬牙切齿道:“文贼得了一甲二甲的决定权,却仍不知足,又把手伸向三甲。应试举子若想及第,便要拜在他那帮爪牙地门下,卑躬屈膝、趋炎附势,否则就要像我和辛兄这般屡试不中空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