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西边的天空显出了一弯模糊的月轮,一个矮壮的身影才从树木间显现了出来,望着溪水出了会神,复又飞速地遁了去。
半个时辰后,哑奴便带着一张字条,敲开了桓子澄书房的大门。
夜幕低垂,书房的西次间儿里点了盏灯,然而光线却并不太明亮,桓子澄独坐于大书案前,似是正在想着什么心事,面上一派冷峻。烛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窗纱边映出了一个模糊而俊丽的轮廓,如刀削斧凿一般地深刻。
哑奴悄无声息地上前,将字条呈上前去。
桓子澄接纸在手,凑去烛前展开细看。
那一刻,他冰冷的眼眸在烛光下幽暗难辨,连同他说话的声音,亦如烛火一般地幽沉着。
“四弟与张无庸在小九川长谈,内容不详。只有这些?”他淡淡地说道,随手便将字条放在烛焰上点燃了。
字条上升起了一团灼烈的焰,与一旁的烛光交相辉映。桓子澄将手指举高了些,眸光专注,好似在欣赏着火焰的光华。
哑奴躬了躬身,却是一语未发。
桓子澄看了他一眼,轻轻松开手指,那烧着的纸团缓缓落地,顷刻间便化为了飞灰。
“张无庸乃四弟招来的门客,还是父亲亲自过目的。此人素昔多智,四弟时常与他相谈,有问题么?”他淡声说道,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
哑奴仍旧未曾说话,而是上前几步行至案边,很是熟练地铺纸磨墨,提笔写了几句话。
在他写字之时,桓子澄便起了身,立在他身旁观看,待他写完,桓子澄也将哑奴的意思弄明白了。
“原来是有高手旁伺,不便近前。”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将手往纸上的某个地方一指,冰冷的语声毫无起伏:“宗师?可确定?”
哑奴再度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复又侧身让开,给桓子澄看。
桓子澄垂眸看了一会,便以指尖轻敲于案上,“笃、笃”数声后,方淡然道:“既是如此,那就把赤鬼撤回来吧,换鲁宗去,若不够,便让孟宗也去。”
哑奴无声地躬了躬身,便自退了下去。
桓子澄兀自立在案旁,静默无声。
烛火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仍旧是冷硬的,即便对着无人处,他似是也始终不能放松下来。
良久后,他方站起身来,将那张写了不少字的纸拾起,丢进了一旁的水盆。
纸张很快便被水浸透,上头的字迹渐渐晕染开来,终是洇成了一团团的黑晕,再也难辨。
望着水中飘浮的纸页,桓子澄的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隐约的情绪。
蓦地,门外传来了焚琴清亮的通传声:“郎君,十三娘子来了。”
桓子澄的神情瞬间一淡。
“请进。”他说道,反手从盆中捞出**的字纸,揉成一团捏在掌中,复又转眸看向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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