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怀恩侯府?
且还是命案?
难不成……章大姑娘死了?
心下转着念头,他未再多问,只叫来那名管事,请他向世子爷萧戎代为致歉,便与郭大江一同离开了。
天将向晚时,在内卫官署的后堂,徐玠见到了贺氏的尸首。
“怀恩侯夫人死于头部重创。”站在尸身边的许承禄斜靠着墙壁,手里抓着把瓜子儿,一边说话,一边闲闲地嗑着,神情间并无“死者为大”的敬意。
徐玠知他素来如此,越是重案、大案、要案,其零食消耗的速度便越快,此时见状亦不以为意,只细细观察着贺氏的尸身。
贺氏所受之伤,尽皆位于头部,其后脑偏上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上头凝结着厚厚的血痂,此外,前额处亦有两处凹陷,呈青紫色,应是以重物大力击打形成的。
徐玠蹙起了眉。
照此看来,贺氏要么是被人从后偷袭,后脑先挨了一记,回头时再被人重击前额,继而倒地身亡;
又或者,先是有人从正面袭击,贺氏反身逃跑时,后脑再遭重创,最后伤重不治。
只是,这伤口的形状却并不相同,后脑破裂,凶器显然是有尖角的,而前额之伤却仅为凹陷,凶器应是圆钝之物。
莫非凶手中途换凶器了?
此外,若是先偷袭再击杀也就罢了,若是正面遭逢并重击,贺氏死时的动静应当不会小。
可奇怪的是,据方才看到的口供,贺氏身死之时,周遭并无人得知,直到章兰心回屋后发现其尸身,惊呼尖叫,这才惊动了众人。
这口供与尸首,像是有点儿对不大上。
正思忖间,蓦地,徐玠眼前探出了两根拈着瓜子的修长手指,那指尖拢处,向贺氏前额的凹陷点了几点。
“仵作已然详细验过了,此处,才是致命伤。”许承禄的语声颇为悠然,俊美到妖冶的脸上,有着一抹似凉似暖的笑。
徐玠“唔”了一声,眉头却并不曾松开:“这表明那凶手应该先是在贺夫人背后偷袭,而后再从正面将她打死。可是……”
他沉吟着没再往下说,心中那种怪异之感,始终挥之不去。
许承禄“噗”一声地吐掉瓜子皮儿,开口时,语声如长按的冰弦,凉凉拖起余音:“那个叫莺儿丫鬟一口咬定,她只拿铜砚砸了贺夫人后脑一下。”
徐玠一怔,旋即转首:“她招供了?”
莺儿乃是章兰心的贴身丫鬟,亦是怀恩侯亲自押来的本案凶嫌,而此前拿到的那些口供里,独缺了莺儿的那一份。
许承禄闻言,抬手往嘴里丢了两粒瓜子儿,一脸地云淡风轻:“到了咱们内卫手里,她就是个铁打铜铸的,也得给本官开口。”
语毕,忽地皱起眉,“啧”了一声,以袖掩鼻,朝徐玠歪了歪脑袋:“得,这味儿开始大起来了,出去说。”
说着便当先转身出了屋。
贺氏是昨晚身故的,如今又正值春暖,尸身已然停放了一整天,开始有了些变化,味道也确实不小。
难为许承禄,在这种味道里竟也能吃得下零嘴儿。
徐玠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内堂。
从游廊转过一道葫芦门,便是内卫官署的小花园。那园中只种了几棵枇杷树,满树新绿的叶片,除此再无别的花木。
然而,那春夜独有的草叶芬芳,亦足以涤去方才的阴冷,让人觉出此际正是春温,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徐玠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春风温软,万物生机盎然。而在一院之隔的内堂,却躺着一具永远失去了生机的尸首。
无论生前何等尊贵,在死亡的面前,一切似乎都不值一提。而生与逝,存在与消亡,两者间离得如此之远,却又如此之近。
两度人生里,这并不是徐玠头一回生出人世无常之感,只这一次,他心中已然再没了前世的不甘与愤懑,唯觉圆满欢喜。
因为,他找到了一生相伴的那个人。
以婚姻、以珍重、以爱恋与相知,携起两个人共同的余生。
或许,这样的情绪,亦是令他感慨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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