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抑下起伏的思绪,安氏强撑出一个笑来,道:“劳妈妈费心了。”
停了停,终究打消了就梦溪先生之事致歉的念头。
何思远尚在,好些话并不好明着说。
且此时安氏亦是心神大乱,委实没那个精神应付朱氏,只能先含糊过去了。
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奴婢该当的。三夫人若当真要谢,还是谢这位何先生罢。”
说着便将视线往何思远身上一掠,笑道:“何先生帮着照看了半天儿呢。”
安氏微怔,下意识地问:“何先生?”
“是啊,三夫人,正是何先生。”周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何思远此时便轻轻拂了拂衣袖,温笑着接口道:“原来那少年竟是三夫人的内侄,倒是在下失敬了。”
安氏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方才自乱麻般的思绪中,理出了一根线头,遂问:“不知先生怎么又与妾那侄儿到了一处?”
何思远从容笑道:“这也是一个巧字。在下中途退席来花园里散一散,偶见这眠云阁白石奇峻,遂进阁赏玩,却见一少年睡在里间榻上,似是醉了酒。
在下因怕有人来寻,便在旁边守了一会儿,过后这位妈妈就来了。”
言至此,他向周妈妈扫了一眼,又自然而然地望向朱氏,清清润润地一笑:“原来这一位竟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恕在下眼拙,一时却是没认出来。”
“先生客气了,奴婢不敢当。”周妈妈福了福身,低垂的眼睛里满是阴霾。
这一局,果然是被人破掉了。
而那破局之人么……
她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除了影梅斋,再不做第二人想。
怪道五太太拼命拦在头里,还请出刘氏压阵,却原来是为着拖延时间。
周妈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向采青设下此局,为的是将徐婉顺变成棋子。
相较于心狠手辣的安氏,贪慕虚荣、胆小怕事、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徐婉顺,自是更好拿捏。
只可惜,这么颗上好的棋子,竟被她滑脱了,且往后很可能成为五房那一头的。
倒是安氏,歪打正着地却成了她们这一头的。
还有那个牛婆子。
这老乞婆全家的身契都都在朱氏手中,就算徐婉顺并其姨娘陈氏知晓了真相,也不能拿牛婆子如何。
事实上,只要这母女两个还有那么一丝聪明,就该知道,事情闹得越大,越是于徐婉顺不利。
“先生大恩,妾代妾那侄子谢过了。”安氏感激地向何思远行了一礼。
纵使心中满是疑惑,但何思远的出现,确实令某件很可能非常可怕之事,并不曾发生。
这一点安氏还是能够想明的。
何思远自不会受她的礼,侧身避开了,复又拱手还礼,客气地道:“在下也是凑巧遇上罢了,三夫人言重了。”
安氏悄眼打量他,见他行止从容、言谈文雅,神色亦是安静自在,通身上下都写着“读书人”三个字。
这样的人,想是不会说假话的罢。
安氏这般想着,转首吩咐喜鹊并另一个叫画眉的丫头:“你们去瞧瞧远哥儿去,若是吃得太醉了,就去外头把怀哥儿叫过来,让他照应些儿。”
双婢领命而去,安氏又再度向何思远致谢。
这一刻,包括安氏在内的大多数人,皆不曾发现,王妃朱氏身体僵直、面色灰败,垂在袖边的手正筛糠般地抖动着。
她不敢抬头直视对面那个男子,亦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她无法遏制那股缘自于心底的恐惧。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一种并不失礼的姿态,敛首默立,维系住身体的平稳,不要摔倒。
仅止是这一样,她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笑的是,她甚至还要感谢何思远。
正因有他在前,引去了众多视线,才令朱氏有了喘息之机,以尽快抚平心绪。
唯有一人,将朱氏种种,尽收眼底。
周妈妈缓缓挪开视线,低垂的脸上眼神微闪,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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