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史小娘子还是才女。”
安庆宗笑道:“史将军就喜欢作诗,也喜欢宣扬他的诗,史小娘子有乃父之风。”
大唐诗风昌盛,边镇胡将擅长写诗者不在少数,因此众人也不惊讶,杜五郎还捧场表示想要听听。
史朝英是个爽快人,当即答应下来。
“既然五郎想听,我现在就作一首吧?”
“啊,可以吗?”杜五郎原只是捧个场,道:“那就请吧。”
颜季明似乎不想谈论诗词,请崔氏先上马车。
“一座长安城,三五年轻人。”
“不分胡与汉,相知贵在诚。”
史朝英一会指指长安城,一会指指周围的人,一诗念罢,自觉满意,等着众人的夸赞。
“你们觉得怎么样?”
安庆宗笑道:“有史将军七分功力。”
“你们说呢?”
杜五郎挠了挠头,喃喃道:“这真是……好。”
史朝英看向薛白,目光十分期待,问道:“薛郎觉得呢?”
颜季明从马车那边过来,解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是,天色不早了……”
众人一道入城,史朝英策马走在最前,看什么都新鲜,指使麾下去买。
杜五郎不由嘀咕道:“那平卢兵马使也没入朝觐见,他女儿跑来做什么?”
颜季明无奈道:“之前在范阳结识了,她便跟着到处游历。”
“我都还未四处游历过,一个小娘子跟着你跑这么远,太奇怪了吧?”
“她是胡将之女,性情与中原女子不同。”
“我还是不明白。”杜五郎道:“她是你的相好吗?”
颜季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有妻室,自未对她有过任何动心,何况我阿娘尤其不喜欢她,她就是跟过来而已……薛郎能懂吧?”
“我不懂。”薛白道:“从未有小娘子跟我跑了上千里。”
“就是。”杜五郎道:“匪夷所思。”
等众人一转头,史朝英却已窜进东市里了,说是要去买些贺礼,到薛白婚礼上讨杯喜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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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这般迎接宾客,薛白的婚期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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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坊中更鼓声响过,青岚推了推薛白。
“郎君,起来了。”
“嗯。”
薛白坐起,喃喃道:“没睡好。”
“郎君做梦了吗?”
“倒也没有,就是想到我的婚宴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嗯。”青岚如今愈发敢调侃他,小声嘟囔道:“大家闺秀也有,侍婢也有,女冠也有,国夫人也有。”
薛白苦笑,他想说的其实是各种立场的人都要来,李林甫、杨国忠这种奸佞也就罢了,还有安禄山、史思明这种反贼的儿女,也许因为他也是个奸佞、反贼。
不过,听青岚这么一说,对未来的忧虑感也消减了些……也许,很多年以后,大家反目成仇,死的死、散的散,会想起上次齐聚一堂还是在他的婚宴上。
正想着,青岚把手指伸过来,在薛白眉头上推了推。
“郎君别再想着庶务了,让娘子看到,还以为你不高兴呢,快起来我给你梳头。”
“不急,再坐一会。”
青岚于是倚着薛白,陪他也坐了一会。
她想到与他在长安城外待的那一夜,她曾想与他远走高飞,若是当时走了,她也许就是他的妻子,可他不愿意,当时她觉得是他不喜欢她,可渐渐地她明白了,薛白是一个极珍爱他自己的人。
他珍爱他自己,才值得她仰慕。
两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
“郎君,起来了,我得给你打扮得很俊俏,才好去迎娘子。”
……
院子里已经搭了个青庐。
这是北方传来的习俗,在东汉就有了,以青布幔搭成屋子,于此与新妇拜堂。
天亮前,薛宅中一片忙忙碌碌,好在整个婚事都由杜家帮忙操持,薛白几乎是不必操心的。
但他从主屋出来,看到杜媗正在交代杜五郎诸多事项之时,遂站在那默默看着。
杜媗说完话,正要去忙,转头间看到薛白,与他默默对视了一会。
“这么快就扮好了?”
“嗯,不想往脸上敷粉。”
两人说着话,走过长廊,并肩站在无人处看着远处的天空,等待着晨光从屋檐上出来。
“等太阳出来,你就为人夫了。”杜媗低声道,“我幼时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光阴如此易逝。”
说着,她笑了笑,牵过薛白的手,又道:“上苍若肯还我十年光阴,我绝不轻易将你与旁人。”
她往日一向温柔,倒难得有这般态度。
不等薛白回答,她又道:“你大婚之日,不说别的,今日你只当我是你姐姐。”
薛白俯到她耳边,小声道:“还是有些事得说。”
“嗯?”
“帮我安排个地方,酒宴时我与李琮、李林甫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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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宅,闺房中,永儿正忙着给颜嫣梳妆,忽听人说了一句不该说的。
“我听说,薛白娶了三娘,长安城里有许多小女子被伤了心。”
说话的却是才借住到颜宅来的史朝英。
在永儿看来,这史家小娘子与颜家都不算有交情,却非要自认为是三娘的朋友,跑过来陪着梳妆便罢了,说话也太没有分寸。
转头环顾,果然,李腾空、李季兰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李季兰,耳根子都红了,羞愧地低下头。
因她们是颜嫣的好友,自是有得到邀请,永儿有时也会恼自家小娘子都看不出她们打的主意,但毕竟李腾空常年给颜嫣看诊,她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