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神清的金身不败,最是追本溯源,认祖归宗。所以这位号称最解祖师西来意的老和尚,根本用不着穿戴经甲。”
刘羡阳笑道:“我是烧瓷的窑工出身,那么大霜甲在内三件,就是官仿官,之后兵家初祖仿造的甲胄,就是民窑了?”
关系好了,都会各自问及师传,李槐只说当年书院山长是如今礼记学宫的茅司业。
总感觉李槐这小子一个人,就比萧愻加上白景凑一堆聊天,更能让人措手不及。
陈平安松了口气,“理当如此。”
蛮荒日坠归墟这边,顶尖战力除了苏子,还有新晋十四境修士柳七,大骊铁骑主帅宋长镜,早就是止境神到一层、却有道号龙伯的张条霞,以及桐叶洲玉圭宗宗主,剑仙韦滢,和止境武夫吴殳等人。
一个身形佝偻的矮小老头,没打招呼就来了,尤为特殊的,是老人身边,竟然还带着一个绝对不该出现此地的人物。
李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得渐渐收敛了笑意,神色黯然,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仍是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看着对面的老人,李槐缓缓言语,好似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师父,话是这么说,可总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没法子嘛。师父,那你能不能给个保证,忙完了正事,去去就回?哪怕去了个不近的地儿,一时半会不回十万大山,可总是要回来的,对吧?师父,你境界那么高,这点小事总能做到吧?”
无名氏都想要彻底关闭神识来个不见也不听了。不得不承认,之祠道友的这位好徒弟,资质跟胆子是成反比的。
苏子收敛笑意,点头道:“文庙早有要求,各大渡口的大阵,必须能够抵挡住蛮荒十四境大妖的倾力一击。”
道理再简单不过,只要挡得住蛮荒大妖这一手,接下来自有浩然十四境出手。
<div class="contentadv"> 青袍道士点头道:“贫道虽不擅长捉对厮杀,却可以为此阵略尽绵薄之力。”
苏子似有所指,笑道:“子京兄,如今是仙人境瓶颈,既然身在修道关键处,何必趟浑水,以身试险。”
书味如稻粱,如肴馔,如醍醐,如烈酒,诸子百家味如醯醢。
老人说道:“嘴巴这么臭,怎的,来之前,钻过仰止或是官乙的裙底了?”
刘羡阳一笑置之。
青袍道士不以为意,还以稽首,淡然道:“理当如此。”
男人随即大笑不已,掌心摩挲着椅把手,“碧霄道友说的不错,小子贼精贼精,果然一贯老道,是块学武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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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瞎子问道:“我让他等了?”
他们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联袂凭空现身,进入了这座戒备森严的雄伟巨城。
老瞎子挠脸而笑,不愧是自己徒弟,说话就是听着暖心顺耳。
老瞎子一笑置之,岔开话题,“在浩然天下这边,你跟姓陈的小子关系好,既是同门,还是同乡,他有个优点,就是念旧,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一开始还有人误以为李槐是朴拙,性格内向,不喜言辞的缘故,才会只听不说。相处时日一久,才知道李槐……是真不懂。
谢狗咧咧嘴,“结果现如今,一个个攀比我爹、我师父是谁,家里有几个钱,气死人嘞。”
与此同时,浩然在蛮荒天下北部,开辟出三座巨大的渡口,分别名为秉烛、走马和地脉。
之祠置若罔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撂下一句,“要跟着就跟着,记得不要拖累我开路。”
没来由想起当年那趟由倒悬山启程的乘船跨海,是一条拥有数座上古破碎秘境的吞宝鲸。
李槐气笑道:“你说喝不喝酒?”
苏子作揖致礼,笑道:“先行谢过,不胜感激。但是此事还需文庙那边三四人都点头才行。”
谢狗回过神来,疑惑道:“当年刘大哥为何多次跟山主闹掰啊?我觉得山主为人处世,他年少时不这样?”
刘羡阳继续晃拳,“这里这里。”
在某一年的秋日,苏子游宦生涯期间,曾与友人一起泛舟夜游,作赋记录,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
李槐就坐在靠窗的角落,听到重要地方还会提笔记录。
听说是那关门弟子的主意?
不可能吧?
中年道士微笑道:“幸甚。”
相传炼气士披挂此甲,只要别去文庙功德林、白玉京和西方灵山、剑气长城四地主动启衅,此外哪怕是一两位十四境都起了杀心,愿意联手杀人,恐怕也要头疼万分,该如何准确找出某一粒恒河之沙?
至于纬甲,传闻最大妙处就一点,能够让甲胄主人一直吸纳天地灵气,数量不存在瓶颈一说,毫无满溢的顾虑。
李槐有些尴尬,解释道:“是我师父,山上那种,不是书院里的先生。”
叠阵复叠阵,天衣无缝,毫无阵法之间相冲的顾虑,只说其中之一,便是五座五行大阵再叠为一阵,精妙且高明。
魁梧男子推门而入,气势之雄厚,屋内见之如山岳横移而至。
礼记学宫司业茅小冬,如今可是中土文庙的……大红人。公认治学严谨,铁面无私,以理服人……
他劈头盖脸两句话,就说得陈平安眼皮子微颤。
李槐补了一句,“嫩道人也不差的,我们关系老好了。”
陈平安岔开话题,“在全椒山那边,听小陌说前辈,刚刚走了趟青冥天下。”
男人眯眼而笑,问道:“陈平安,你觉得关不关我的事?”
汉子笑着点头,自己替自己解围了,“大丈夫不拘小节,怎么随意怎么来。”
李槐发现桌上阴影,一抬头,蓦然瞧见窗口多出俩脑袋,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老瞎子后,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无名氏双臂环胸,脑袋后仰靠墙,干脆闭目养神,实在是心累。
谢狗解释道:“剑修白景可以常年披挂在身,小陌可以借去用几天,你刘羡阳遇到胜算不高的搏命厮杀,也可以穿戴一次,唯独陈平安不合适。本来某场还算势均力敌的拔河,就容易输掉。就算我敢借,陈平安敢穿吗?山主不敢的。”
汉子笑道:“离垢还在你道场那边等着呢。”
“道士诵诀如歌,依然不忘传道。”
刘羡阳反问道:“不值得骄傲么?”
苦等万年,没有白费,终究是高了一层境界。
谢狗抚掌而笑,“此计妙啊!”
汉子朝李槐那边双手抱拳,用醇正的浩然雅言笑道:“李槐,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我就是个花拳绣腿的武把式。”
“又有菩提树下证大道的僧人。紧随其后,摘下身上一件缝缝补补的旧衣服,就那么随手丢掷出去,便可遮天蔽地。飞剑刺衣,声如擂鼓。”
刘羡阳神色古怪起来。
老瞎子不言语,只一抬手,便是逐客令。
有一位肩挑长棍的大妖破不耐烦,狞笑道:“之祠,你以为自己是谁,是当年那拨道士队伍走在最前边的那个,还是最后边的那个?!别挡你袁爷爷的道,要么一起上,要么滚远点。”
按照杨老头的贬低说法,就是一场分赃不均的内讧。
刘羡阳趴在栏杆上,微笑道:“白景,既然如今我们是朋友了,那我可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介不介意?”
随后有一位腰悬一枝柳条的俊美男子,来到这边。
刘羡阳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既然你是那副纬甲的主人,又是顶替小陌的临时护道人,为何陈平安在扶摇麓道场闭关之时,遭遇数次无法溯源的凶险偷袭,都没有将这副甲胄借给陈平安用以防身?难道是因为这件纬甲品秩太高,穿戴有讲究,穿上了就脱不下来?”
不愧是灵犀城,双方对视一眼。谢狗,哈哈哈。刘羡阳,哈哈哈。
李槐赶忙提醒道:“这话在这里,可不兴说啊。”
苏子和几位大修士都说不用管。
散步走在城池之中,汉子境界足够高,稍加留心,便随处可见都是阵法流转的流光溢彩,汉子啧啧称奇,“此地防御,有点夸张了。其余几个地方,也是差不多的水准?”
被调侃说成是“没名字”的中年男人,实在疑惑,松开手,站起身问道:“什么‘如何’?”
李槐问道:“来的路上,几个下酒菜,喝了几斤酒啊?”
年纪轻轻的贤人与窗外那边作揖行礼,双手负后的老瞎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致意。
刘羡阳微笑道:“他一直是老样子,没啥差别。但是我嘴巴臭啊,说话从来没个忌讳,花钱如流水,月底结账还了钱就没钱,做事一贯顾头不顾腚,就陈平安那心细的谨慎性子,劝我总不听,次数多了,搁谁受得了?”
刘羡阳说道:“不如回到宝瓶洲,咱俩就假装不认识?或者干脆今天就假装没谈拢,伤了和气,异姓兄妹反目成仇?”
李槐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少年被白泽喊醒之后,腰间一直悬挂乾坤袋和捉妖葫,只是上次议事,被萧愻用了个蹩脚理由,被她慷他人之慨,送给斐然当份子钱了。
老瞎子以心声说道:“没事,我们等你下课便是,又不妨碍先生学生们一方真敢说、一方也敢听。”
不出意料吃了个闭门羹,柳七只得默默离开。
很快发现教课的“先生”,还有附近几个“学生”,都望向自己这边,李槐顿时尴尬不已,赶忙以眼神示意,老瞎子赶紧走,课还没上完呢,你杵那儿作甚。